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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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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賀和劉病已的對話,有時候刻意壓低了聲音,又夾著哭音,雲歌並沒有聽真切,但模糊中捕捉的幾句話,已經讓她明白他們在說大哥的親事。

雲歌縮在牆角默默發呆,連張賀何時離去地都沒有察覺。千頭百緒,只覺心內難言的感覺。

劉病已在屋子內也是沉默地坐著,很久後,忽地叫道:“雲歌,還在外面嗎?”

雲歌揉著發麻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出來,強笑著問:“大哥,你知道我偷聽?”

劉病已的語聲第一次毫不掩飾地透出難以揹負的疲憊和憂傷,“雲歌,去取些酒來。我現在只想大醉一場,什麼都不想再想,什麼都想忘記。”

忘記?流在身上的血時刻提醒著他,他怎麼忘得了?

借酒澆愁,愁更愁!

已經醉了的劉病已,杯子都已經拿不穩,卻仍是一杯又一杯。

雲歌陪著他喝了不少,也有七分醉意,拽著劉病已的胳膊問:“大哥,大哥……陵哥哥,陵哥哥,我是雲歌,我是雲歌呀!你有沒有想起一點我?我從來沒有忘記許諾,我不是小豬,你是小豬!”

劉病已趴在桌上,笑著去揉雲歌的頭,卻是看見兩個雲歌在晃悠,手搖搖晃晃地落在了雲歌臉上,“雲歌,我記得,你叫雲歌……我不想記得,我想都忘了,忘記我姓劉,忘記那些鮮紅的血……人命……雲歌,我不想記得……”

“陵哥哥,我送你的繡鞋呢?你記得嗎?你還問我知道不知道送繡鞋的意思,我當時不知道,後來就知道了。你叮囑我不要忘記,我沒有忘記,我一直記著的,我們之間有約定……”

兩個人一問一答,自說自話,各懷心事,一會笑,一會悲。

雲中歌 雲中歌(一) 第48章

孟珏在雲歌屋中沒有找到雲歌,從牆頭落入劉病已院中時,看到的就是雲歌臉通紅,依在劉病已肩頭,正閉著眼睛續續唸叨:“我的珍珠繡鞋呢?你弄丟了嗎?……”

孟珏的眼內黑沉沉的風暴捲動著,欲絞碎一切。他進屋把雲歌從劉病已懷裡抱了出來,劉病已欲伸手拽雲歌,“雲歌……”卻是身子晃了晃,重重摔在了地上,他努力想站起來,卻只能如受傷絕望的蟲子一般,在地上掙扎。

孟珏毫無攙扶相幫的意思,如看死人,厭惡冷漠地看了劉病已一眼,轉身就走。

“那麼多人命……那麼多人命……血淋淋的人命……”

孟珏聞聲,步履剎那僵住,全身的血液都好象在仇恨中沸騰,卻又好似結成了悲傷的寒冰,把他的身子一寸寸地凍在門口。

劉病已驀然捶著地大笑起來:“……血淋淋……你們問過我嗎?問過我究竟想不想活?究竟要不要你們犧牲?揹負著成百條人命的活是什麼滋味?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是什麼滋味?什麼事都不能對人言是什麼滋味?沒有一點希望的活是什麼滋味……不能做任何事情,連象普通人一樣生活都是奢望。你的命就是來受罪和接受懲罰的,怎能容你象普通子民一樣生活?……連選擇死亡的資格都沒有……因為必須要活著……因為我欠了那麼多人的性命……即使一事無成,什麼都不能做,象狗一樣……也要活著……如果當日就死了,至少有父母姐妹相伴,不會有朝不保夕的逃往……也不會有如今的煎熬……報仇?我用什麼去報仇?活著,我的活著又究竟是為了什麼?……”

孟珏眼前閃過了他永不願再想起,卻絕不能忘記的一切,那些為了活下去而苦苦掙扎的日子。

從養尊處優、錦衣玉食到一夕之間家門鉅變……

餓極時,為了活著,他從狗嘴裡搶過食物,被狗主人發現後的譏笑唾罵。和野狗搶奪過死人,只是為了死人身上的衣服。

母親斷氣後,眼睛依舊大大地睜著。酷刑中,母親的骨頭被一寸寸敲碎,食指卻固執地指著西方。死不能瞑目的她,以為年少時離開的家鄉能給兒子棲身之地,卻怎麼知道她的兒子在那個地方有另外一個名字,叫“雜種”。

除夕晚上,家家都深鎖門,圍爐而坐,賞著瑞雪,歡慶著新的一年,憧憬著來年的豐收,他卻躺在雪地裡,木然地看著滿天飛雪飄下,遠處一隻被獵人打瞎了一隻眼睛的老狼正徘徊估量著彼此的力量。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掙扎。太累了,就這樣睡去吧!孃親、弟弟都在另一個世界等著他……

弟弟的哭泣聲傳來:“爹爹,我不叫劉詢,我不要做皇孫,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