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書已經遞上去很久了,他可以想象大苑宮殿內現在一定很亂,不過等他進去,就會更亂。大苑人覺得他是野蠻人,很快,這個野蠻人會給你們一個驚喜的。
終於,太和殿內傳出宣西瞻使臣上朝的聲音。隨著內監的唱報,貴豈來穿過一隊隊拿著禮器的整齊衛兵,高昂著頭走進太和殿,對滿朝文武皆不屑一顧,開口便道:“國書上已經寫得明明白白,二十萬石糧食、二十萬兩銀子換人,你們換不換?”
方行舟喝道:“來使不得無禮,先拜見我朝皇帝。”
貴豈來傲慢地看著青瞳,問:“你是大苑皇帝還是振業王妃?如果是王妃,臣下理應拜見,如果只是大苑的皇帝,那麼天朝上臣,就不需對你多禮了。”
這一句話就激怒了所有朝臣,人人對他怒目而視。青瞳暗暗嘆氣,雖然西瞻的國書寫得用詞柔和,但她也有心理準備,事情沒那麼簡單。使臣的態度,明顯就是一個下馬威。不打擊一下他的氣焰,下一步沒法談。她猶豫一下,把目光瞥向對西瞻的態度一向強硬的田澤,示意他出面。
田澤上前一步朗聲道:“當真可笑!歷來青史,天朝指的都是我泱泱中華,何時輪到你西瞻化外之人擅稱天朝?你可知在《禮記》中,天朝是什麼意思?”
關於青瞳還是不是振業王妃這個問題不能糾纏,如果現在論證出了結果,無論是不是,都是她吃虧,他只好抓住另外一個話題開始反駁。
貴豈來高傲地一仰頭,“天者,強也!西瞻國土比你們大、兵力比你們強,如今四顧天下,除卻西瞻,誰還能擔天朝之稱?哼,你倒有臉提起《禮記》。你們大苑靠著卑賤胡虜、陰險婦人,聯合謀奪帝位、殘害同宗,還敢提起一個禮字?當著我西瞻大國使臣妄稱天朝,豈不可笑?”說罷,向長著藍眼睛的蕭瑟和青瞳各望一眼。
大苑朝堂之上,地位最高的兩個人被他一句話,就都給罵了。
藍眼睛在大苑被稱為天眼,但在西瞻卻是邪惡卑劣的象徵。此言一出,蕭瑟眼中突然閃出一絲精芒,但立刻又恢復成這麼多天來,一直掛在他臉上的溫和笑容,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
青瞳不久前剛剛被罵作陰險之人,相比之下,貴豈來客氣多了,沒有瞄著她腦袋來一箭。她雖然第一次和貴豈來打交道,但在西瞻卻久聞此人大名,深知正言官職的性質,便是振業王也捱過他的罵,所以也沒覺得生氣,但是大苑其餘的朝臣卻個個怒髮衝冠。
田澤滿臉通紅地指著貴豈來道:“一派胡言!我皇之位乃是先帝傳下來的。我皇曾將皇位空懸兩月以待先皇回心轉意,後先帝執意如此,天下反覆進言,我皇不得已才受命。陛下登基,祭奠過祖宗太廟,昭告過天下黎民,何來謀奪帝位、殘害同宗之說?”
貴豈來哈哈大笑,道:“傳位?果然是言辭之美,可飾太平。昔日李世民玄武之變也是傳位,宋太祖黃袍加身也是傳位,照你這麼說,你們中原五千年來沒有一人謀位,都是上一個皇帝當得不耐煩,自己將皇位恭送……啊,對了,是傳下來的。而且這麼急不可耐,我家振業王的女人回了趟孃家,也趕快傳她一個。”
戶部尚書黃希原花白鬍子氣得抖成一片,“爾家的振業王,侵我領土、逼我京都,才會有昔日和親之舉。古之聖賢遇道不同,亦不與之相謀,如今我皇亦與其無關。”
大理寺卿範歸豫幫腔道:“昔天下大亂,國祚衰微,乾坤為之倒懸,鐘鼎為之傾覆,奸臣當道而行,萬民置身水火,獨我主奮祖宗之餘烈,興苑室於故都,此位實至名歸,可昭日月!且父子相傳,合天地情理,近人倫綱常,何需外人置喙!爾將詩書禮易通讀過後,再來說話!”他是個老儒,一開口就是連串排比,和他寫文章一樣,前些日子送去西瞻的國書就是由他起草的。
貴豈來眼珠轉了幾轉,雖然在西瞻,他可以算是漢學第一人,但是真正面對大苑的鴻儒,他也不敢說看過的書能超過這些老頭子,看先前的國書就知道不是他們的對手。反正他是西瞻人、大苑眼中的蠻夷,不妨揚長避短,無論用什麼方法,此次殿前對答,只要將大苑人氣焰壓得服服帖帖就達到目的。於是他先來一句雅的,“餘讀詩書,只有志於用世,而恥為無用之學,故於古今制度沿革、民生利弊之事,皆博問切究之。”話音一轉,道,“至於你所謂綱常禮數,餘則僅知一二,還要向大人請教。”
黃希原不由問道:“你知道什麼?”
貴豈來仰天打了個哈哈,“餘隻知夫為妻綱,這是爾苑朝的禮書所載,爾等豈可不知?如此說來,你大苑國君,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