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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秋風蕭蕭,天色一直半陰半晴,太陽在雲層裡探出慘淡的白臉,晃了一下又縮回去。地面上的草根都被人掘出來吃光了,樹皮也被扒了個乾乾淨淨,只留下枯死的樹幹還勉強立著,只是早失去木質的淡黃色,灰濛濛的和泥土沒有兩樣。一陣風兒吹過,得不到小草搖擺相迎,只得在地上滴溜溜轉個圈就回去了,越發顯得這天地蕭殺冷肅。

這裡曾經是她奮戰的地方,呼林關、漬水、東西戰營、上揚關……一年以前這些都還在。如今卻只剩下空空的城池了。雲中大地啊,我不在的這一年,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苦難?

她們就這樣默默前行,又走了兩日才漸漸見到一點兒青草綠地。路上陸續出現一些餓死的屍體,不知為什麼,在經歷了死一般沉靜的雲中以後,這些死屍看上去也沒有那麼恐怖了。花箋心情也自沉痛,可是跑了這麼長時間,她實在餓了。

“青瞳!”她叫住走在前面胭脂馬上的青瞳道,“我們都走了大半天了,你餓不餓,吃一點兒乾糧吧!”

青瞳胃裡像被沙石塞住了,一點兒也不餓。她搖搖頭,卻見花箋臉立刻垮下來,想必是她餓了,於是道:“你上午給我的乾糧還剩下一些,我夠了,你自己拿著吃吧。”

花箋答應著揀了個坡地勒馬停下,好容易跳下馬來,揉著腳道:“硯臺跑得確實快,只是很硌人,我全身都麻了!”

青瞳也下了馬道:“不是它筋骨硌人,是跑得不穩重,硯臺才兩歲,性子還有些頑皮呢。一會兒你騎胭脂吧,胭脂跑起來穩得多了。” txt小說上傳分享

三、饑民(2)

花箋趕快搖頭,“這馬除了你和阿蘇勒,還讓誰碰過,我還是算了吧,萬一咬我一口怎麼辦?”

青瞳嘆氣不語,她沒覺得胭脂有什麼脾氣,馬兒對她就沒有拒絕過,花箋說一定是蕭圖南吩咐過了,可青瞳覺得馬兒是可以理解人的感情的。別人因為蕭圖南的緣故,對它有些怕,只有自己是真的喜歡它,胭脂能感覺得到,它每次看青瞳的目光都很柔和。

花箋活動了一會兒就去硯臺的背上試著掏乾糧,可惜包袱上一次被她綁得太緊,半天打不開。她只好解下那個巨大的包袱,一邊掏乾糧一邊道:“當初烏野留下這麼多糧食,我還想著真是累贅,不過幾天的路就到呼林了,哪用得著這麼多這個啊?還好你不許我扔下一些,我們這都快出了雲中了也沒看見能吃的東西,看來關中六省這次蝗災真的不輕。現在我倒是要擔心這些東西夠不夠了,要是整個關中都像這樣,我們還得省著點兒吃呢。”

她拿出一個雪白的饢餅分成兩半,餅子幹得一點兒水分也沒有。花箋皺皺眉頭,又去馬上解下水囊。她剛一轉頭,突然聽見一點兒奇怪的聲音,像是人被扼住喉嚨發出的掙扎,卻比那種還要尖細一些。聲音是從地上發出來的。

花箋一低頭,就看見一隻枯瘦的小手衝她伸過來。

那隻手瘦到了極點,簡直不像人手,而像是什麼鳥的腳爪。只有一層黃黑色、薄薄的皮緊貼在手骨上,把骨骼的形狀勾勒得清清楚楚,一根一根枯樹枝一樣豎著。突出來的指節、癟下去的指骨都一絲不苟,甚至兩個指骨相連的一點縫隙都讓外面的皺皮像刀劃過般凹下一道痕跡。讓你覺得,如果把這層紙一樣的薄皮撕開,看到的一定是不帶一點兒血肉的森森白骨。筋絡和血管像垂死的蛇,半癟著胡亂糾結在一起,爬滿整個手背,正隨著手微微顫動。

花箋嚇得叫了一聲,手的主人也微弱地呻吟一聲,顫抖著抬了一下頭,原來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這孩子身上沒有衣服,面板的顏色和泥土幾乎一模一樣。所以他一點兒一點兒爬過來,花箋也沒看見。

他的臉完全就是骷髏,肚子卻高高鼓起。花箋不敢再看,將手中半個餅遞到他一直拼命伸出來的手裡。其實她知道,這孩子餓成這樣,怕是救不活了。

一千多里路下來,看見的第一個活人居然是這樣的,花箋難過地回過頭來,可沒等她悲憫的心情平復,這一轉身又是一聲驚叫。原來自己身後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貼上一個老婦,離著她的臉只有幾寸距離。她昏黃的眼睛在瘦得只剩骨架的臉上異常大而恐怖,正死死盯著她手中另一半餅子。

花箋嚇得一揚手把餅子扔在地上,隨即語無倫次地道:“對不起,我沒看見你,我不是故意的,我再去給你拿一個乾淨的。”

那老婦野狗一樣撲到餅子上,連拿起餅子都來不及,直接伸嘴就連著泥土一起啃起來。她根本沒聽她說什麼,還管什麼乾淨或埋汰。

花箋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