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極好,夜色極靜罘。
總會有不知遠到哪處的聲響飄來,步聲,更聲,竊竊私語聲……統統鑽入清靜的耳朵裡,和往常並無太大的區別。
這是世間最華美的囚籠,她需要一個心甘情願留下來的理由。
楚蕭離轉入小院子時,已是後半夜的天了飈。
來時察覺些許不對勁,在他後宮自己的地盤上,竟有人暗自尾隨,萬歲爺也很稀奇啊,便與人繞了幾個圈子,後而想想,沒有甩掉,容那人曉得他來了此處也無妨。
此時夜深人靜,月光也不得最開始時候明朗。
他轉進來就先眼尖的掃著那屋外門前有一團小小的輪廓,接著定眸看去,不正是小辣椒麼?
今兒個倒省下他撬鎖的事了。
走近過去,隨著緩緩流動的夜風,他又嗅到一陣酒香,視線再往她身旁移去,便看到了酒罈子。
“借酒澆愁?”楚蕭離樂了,想說:你也有今天。
只還是怕惹惱了她,便只能在心裡想想便作了罷。
雖說早上有個人下了死令,但萬歲爺心裡有數,其他時候都成,今晚定要安分守己的來報個道,沒得這心眼小得明目張膽的東西又要和他慪氣了。
定步在她跟前,他低首瞅去,她也仰起臉看他,單手撐著下顎,琥珀般的眼珠子睜得大大的,映著暗夜光華的眸底兀自閃爍,一片清醒,不知她有沒有認出自己。
醉了?
楚蕭離低身蹲下,和她平視,“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飲酒?”
說是等他?好似又不太像。
慕容紫確實很清醒,那花蜜釀的酒根本不作數,對著楚蕭離,她望了他的臉容一會兒,半響,開口是道,“算你識相。”
楚蕭離立馬聽出好幾個意思來。
原是有人在自己同自己過不去。
他也不講究,挨著她旁邊往石階上坐下,仰頭看著天上隱匿在雲端後時隱時現的月亮,笑說,“不管寧玉華來是為了什麼,答應寧玉書的事情朕已經做到了,那就斷沒有讓他這個妹妹在朕的後宮為所欲為的道理。”
原想將人推出來給兩宮太后開刀,可後而聞得寧玉華先有了那般動作,他便沒得那麼做的必要了。
側首看了旁邊一臉呆相的人兒一眼,他再道,“莫放在心上。”
言簡意駭的寬慰,一句就夠了。
慕容紫瞭然的揚揚眉,“敢情是我小心眼了。”
楚蕭離悶聲的笑,拿了她喝得還剩下一半的瓷碗送到嘴邊就喝下一口,問,“怎麼小心眼了?說來聽聽?”
還有這酒……怎麼比御膳房送來的滋味還要好?
“想來彷彿是庸人自擾。”慕容紫道,語調涼涼的,“我以為我的感情一定要純粹得沒有瑕疵,可我們在這世上,本就沾染了塵埃。九郎你是一國之君,後宮裡的女人是你的責任,其實你沒有錯。”
其實他沒錯,是她太貪心。
楚蕭離聞她這番話,忙是睜大了純潔的眼睛以正清白,“你莫嚇唬我,女人多是非,朕有你一個就夠了。”
原先不是他不明白,而是他將兩樣分開著對待。
他可以一心一意的只愛著一個女人,和後宮裡的若干妃嬪怎樣都不會相同。
他不瞭解慕容紫的顧慮,他以為,那些女人放在那裡無傷大雅,偶爾與她們春風一度不得要緊,因為他是皇帝。
只變化不知是何時開始的。
好在這樣的變化非但不讓他厭棄,反而令他感到安穩。
收回思緒,他問身旁的小東西,“你不信我能做到?”
慕容紫自嘲笑笑,“女人的心思是很複雜的。我會想,信了你能否信一世?若你讓我失望了怎辦?那時我都全信了,豈不是會很虧?若不信……”
為何她今夜要在這裡借酒澆愁呢?
明明心底全是期待,定在院門那處的視線移都移不開。
“若你今夜不來,那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到底還有沒有意義?可若你來了,明日呢?後日呢?”
口中的疑問越發飄忽,慕容紫的腦袋往旁邊的肩頭靠去,眼直直的帶著幾分傻氣,為難自己,“是不是我強人所難了……”
誰都可以許她一生一世,楚蕭離的許諾就是那麼來之不易。
前路漫長,佈滿荊棘,無論最後贏或輸,免不了血雨腥風,更是註定了傷痕累累。
除了他,若完全失去他,她還能擁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