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要再喝些魚湯?”李初雪坐在炕邊,頂著一頭不曾凌亂的發。“我聽婢女說,多喝些魚湯對傷口很有幫助的。”
“不了,我真的喝不下了。”低沉的嗓音帶著調侃的笑意。“倒是你,要不要先差人幫你打理一番?否則依你現在這副模樣,走在街上絕對不會有人猜得出你貴為一國的公主。”
彷彿回到了一開始,水無痕仍如往昔般的調笑。
“橫豎我又沒有機會走上街,怕什麼?”她嘴上說得可灑脫了,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回頭睇著銅鏡中的自己。
“好歹在王爺面前也要裝扮得嬌豔些,是不?”他依舊笑著,好似把前幾天在昏沉之中的彆扭滋味給忘了。“倘若我是王爺,見到你這副模樣,不逃也似的躲得你遠遠的才怪。”
到底多耽擱了幾天他也記不清楚了,橫豎他受傷未愈,而且王府的戒備依舊森嚴,遂他便順著她的意在這房裡待下。
其實待在這裡也挺好的,只是她眸中偶爾的溫柔總是會教他閃神、教他心痛。
突然間,他有點明白無常為何甘心把無愁推到一念懷裡了,也有些明白當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時,為何能夠恁地執著而不顧一切;以往不懂,現下懵懵懂懂,好像有些明白了。
因為他現下做的事,和當初無常所做的簡直一模一樣。
他以往恥笑過他的,但現下他有些明白,有些事情真是強求不得的,而他也終於有些明白自個兒的心意了——那份沉澱在心底苦澀的滋味。
李初雪先是一愣,而後笑道:“只怕我扮得再美,他見到我一樣會逃。”她難得拿自個兒打趣。
他不提,她倒要把這樁事給忘了。
初聽到,她並沒有十分震驚,八成是因為她心底早已有了譜,即使是親耳聽到王爺把她當妹子看,她也不意外;反倒是他,這幾天下來高燒退了又燒、燒了又退,幾乎要把她逼瘋了。
她是多麼害怕他一旦閉上眼睛就再也睜不開了,就像她那苦命的母后……
好在不知道是他命不該絕,還是他師父煉製的藥真的有效,他的燒到最後終於退了,傷口也比她預期的好得快,相信不消幾天,他就可以行動自如了。
到那時,就是他要離開的時候了吧?也是她該離開王府回宮的時候了。
“你……”水無痕有點意外她竟能如此看得開。
早些天不敢提,是怕提了會惹她落淚,沒想到今兒個旁敲側擊,她灑脫得緊,彷彿當真壓根兒不以為意似的,真不知道她是說真的還是在演戲。
“你不在意?”
“在意有用嗎?”她輕笑,索性解開一頭散亂的髮髻。“倘若我說我在意他,他就會迎娶我嗎?不,八皇兄脅迫他,他都不允了,還有什麼能夠改變他的想法?況且,我根本不打算改變他。”
當她落淚時,亦詮會輕揉著她的髮絲要她別哭,但無痕卻會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他和亦詮不同,雖說那時自己是把他當成姑娘家,遂才沒推開他的擁抱,但後來即使知道他是男兒身,她也並不討厭。
倘若真討厭他,她早去通風報信了,根本不可能救他,甚至為他守上那麼多個夜晚,直到他的病情穩定下來為止。
她對他有一份依賴,和對亦詮的不同,但她卻不明白到底是哪裡不同。
“倘若不嫁給他,難不成你要和親去?”他斜睨著她。
和親是恁地可怕的事,她是如此纖弱,而大漠滿是沙塵和黃土,要她如何在那種地方生活?
況且和親的公主沒一個好下場,她若是去了,下場不知道會是多麼可怕。
他怎能忍受她得受這種委屈?
“那也是我的命……”她斂下眼苦笑。“誰要我是大唐的公主呢?誰要我出生在皇室呢?我又能如何?”
她能不認命嗎?
“逃啊!”他不假思索地道。
怎麼能如此認命?她可知一旦認了就會沒命啊!
“我能逃到哪裡去?”她輕問,神情縹緲得好似隨時都會憑空消失。
水無痕不禁無語。
是啊,她能逃到哪裡去?
她一個尊貴的公主,自小養在深宮,倘若真要她逃,她到底能上哪裡去?
只怕她連大街都沒親腳踏上過吧!倘若逃離了宮闕,她又該如何安身?
他不能帶她回無憂閣,因為一旦他任務失敗,她該如何是好?豈不是等於誤了她一生?
水無痕眯緊魅眸,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