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採深吸一口氣,亦不辯解,忽而亮出若無其事的微笑:“若是九王早些醒來,許多疑問就可以解答了,嗯。”
“……如果他願意醒來的話。”楚逢君盯著絨毯上的男子,淡淡道。
若是他未曾睜開眼,那為何他眼角處尚未癒合的裂紋有血滲出呢?同樣的,若是他未曾張嘴說話,那他嘴角兩側的血痕又是從何而來?
九王,分明就已醒了。
他的視線再度回到尉遲採臉上——不錯,他還與她說了話。因為那些血跡,在他上車之前是沒有的,且啟程之後,馬車內便只有昭儀和九王。他命人嚴密保護這輛馬車,除了自己,也未見第三人進入車廂內。
想到這裡,他忽然覺著有些好笑。
尉遲採……你在騙我,是麼?
“也罷。看起來他似乎一時半會也醒不了,”楚逢君爬起身子,“差不多該起程了,你就繼續好生照顧他吧,昭儀。”
看他利落地跳出車廂,掩上車門,尉遲採怔怔地坐在原處,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他說要在這裡陪著她,可是,他不信任她。
馬車又開始行進了。胸膛裡翻湧的酸楚衝上鼻端,她睜大雙眼,不讓水光外洩。
“……單是這樣就能看出我已清醒,他很厲害。”
不知什麼時候,九王已張開了眼。他直直瞧著尉遲採,眸底難掩驚異:“你哭了?”
“你哪隻眼瞧見我哭了?”尉遲採冷冷瞪來一眼,“該裝暈就繼續裝,小心給他逮個正著……一點專業素質都沒有。”
不過,也沒資格說人家。她心中沮喪:學了這麼多年表演,不就是為了讓人瞧不出本來面目麼?
可笑的是,一旦面對楚逢君,她竟能連自己在扮演誰都忘了。
九王乖乖閉上眼,嘴裡卻並未停下:“我以為你只會在棧的面前掉眼淚。”
夢境裡流淚的人不是她,叫著“棧哥哥”的人也不是她。尉遲採只是笑了笑,“管你怎麼想,總之,你已經被他懷疑了。”
“他當然懷疑我。”九王的口吻理所當然。
尉遲採半眯著眸子轉過頭來:“這話什麼意思?”
“現下並無能直接證明我身份的證據,若木行刺我,可以有各種動機,在得到確鑿的人證與物證以前,楚家公子自然會一直懷疑下去。”
尉遲採冷笑一聲:“無所謂,愛怎麼懷疑是他的事。若他真對你如此有興趣,待回到帝都,我將你丟給他便是。”省得她夾在中間受楚逢君的冷眼。
默然片刻,九王忽地笑起來,雙眸也隨之張開:“阿採,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不記得了。”尉遲採沒好氣地別過臉,不去看他那雙妖異窨黑的瞳子。
“赤允湛,我叫赤允湛。”他放柔了嗓音,眼底漾起清淺笑意,“你小時候總是喜歡直呼我的名字,湛。”
……湛?
尉遲採渾身一頓,慢騰騰回過頭來,面上現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你……”
九王唇邊的笑弧更深一分:
“阿採,我就是你的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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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喜捧著茶碗氣定神閒地站在琅玉軒前,靜候著內裡主子們的召喚。碗中的茶湯涼了就換,到現下已換過了兩次。他抬頭望著明晃晃的天光,午時早已過了。
同樣候在一旁的膳房差役早已等得不耐煩,湊上前來低聲道:“三喜公公,太上皇他還未用午膳,是不是催……”
“催什麼催?下人就得有個下人的樣兒,主子叫你等著你就得等著!”三喜橫了他一眼,語間頗為倨傲。他是太祖妃跟前的侍從,重華宮乃至整個禁苑內,他都算說得上話的人。被他這麼一堵,膳房差役只得灰溜溜退去一邊,繼續守著。
不多時,就聽見琅玉軒內傳來景帝的聲音:“……三喜。”
“是,小的在!”三喜快步入內,隔著數重紗簾,見一人立在內殿門前,似是在整理衣衫。三喜心念通明,便在垂簾前拜了一拜,輕聲問:“太上皇可是要更衣嗎?”
“……”簾後那人沉默半晌,道:“傳御醫來。”
“是。”三喜趕緊應下,轉身出了琅玉軒。
掩好了衣襟,景帝垂眸看向錦袍上的斑斑血跡,嘴角揚起一抹極清冷的笑意。
內殿裡的描金寶榻上,如墨長髮四散披拂,襯著蒼白的肌膚和鮮紅血色,無端生出三分妖冶與嫵媚來。太祖妃撐起身子,抬手將散發撥去耳後,指上沾著幾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