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逗樂
如果,如果
如果他能夠得到佔據這樣榮譽
那麼,他是不是也能如那李言一般,懇求皇上給他一個旗人的戶籍
那他與南喬之間的距離是否就不那麼遙不可及了
但他不能夠……
他爺爺不會準他如此做,他的良心他受到了教育,都不允許他如此做。更何況,他爺爺並不知道的是,這一切最初都是南喬的主意。如果他貪心霸佔了這樣的榮譽,他還能夠如今日般坐在南喬面前,坦然地面對她對他的微笑嗎?
那樣的他,已是髒的。
內心絞痛難忍,陳興醫再次睜開眼睛時,已是面色如常。他自謙地笑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本,雙手遞給南喬,道:“這是爺爺所做的記錄。聽伯母說你打算這兩日進宮請安的……南喬妹妹,請將它呈給皇上吧。早一日昭告天下,便能早一日救的許多人。南喬妹妹,拜託了。另外……”
陳興醫說著站了起來,向著南喬深施一禮道:“多謝南喬妹妹了。”不論怎麼說,有了這件事打岔,他爺爺一直沒有再提及回鄉事宜,估計至少,他們還能在京城盤亙些時日吧。
南喬忙閃身避過,接過他手中的小本,笑道:“我不過是順便的功夫,當不起你這樣謝。”她也心知,陳興醫怕是為了她最初的“指點”道謝的……
陳氏不明所以,也跟著嗔怪說陳興醫太見外,得知陳老還在鄉下,一邊張羅著為他慶祝接風,一面吩咐下人,將前面的客房打掃了,留著陳興醫住下不提。
也許是春風對於人間權貴的皇宮格外眷顧一些,御書房前面的幾顆有了年紀的玉蘭,迎著南風綻放出或潔白或玫紅的花朵,如同枝頭掛起了一個個玉瓷盅碗,動人非常。
“丫頭,朕這幾株玉蘭,當真不賴吧?”康熙溫和地受了南喬的請安禮,指著對面的錦凳讓南喬坐了,看樣子心情不錯。
“萬歲爺您的,自然得與眾不同。”南喬乖巧的笑容中帶了點沮喪,道:“早春的時候阿瑪給喬喬院子裡也移了一株玉蘭,當時那賣花的商人將那株誇的天上有地上無的,可如今才稀稀拉拉結了三五個花骨朵兒,喏,”她說著放下手中的畫卷,拇指和食指捏出一個圈比劃道:“只有這麼一丁點大,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開呢”
康熙不由哈哈大笑,只覺得就這麼說起小兒女中生活中的點滴趣事十分的輕鬆愉快。
——朝臣們總是跟他說國事大事,事事都如此重要,彷彿不解決大清的天下便要亂了一般。而他的家事…………帝王之家哪有什麼家事?如是換了某個公主格格跟他這樣說,他聽到的怕不是輕鬆,而是該立即想:是不是有奴才怠慢了公主?宮中的大小主子們難道又不安分了?她們與外臣又有什麼齷齪?
如此種種,如何會輕鬆?
而南喬卻是一個無關的人。她高興,只為看見了美麗的花朵而高興,她沮喪,也只是因為自己門前的花不開而沮喪,沒有暗語,沒有借指,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
“今兒給朕的是一幅畫?太后倒是對你送的觀音像很喜歡的,常對人誇過你。”康熙微笑看了一眼畫卷,卻不親自開啟。
南喬一聽,一邊搖頭稱“不敢當太后誇獎”,一邊拉來捆綁的綢帶緩緩展開,微微得意地道:“喬喬斗膽,畫了聖顏,沒敢給第二人看過……皇上您瞧,都沒有裝裱。”這個年代,只要是有關皇上的東西一不小心就是僭越,就是目無尊上,更何況是皇上的畫像?所以南喬才特別強調:至今為止,只她一人看過。
南喬說著話,手中頓了頓,展開畫卷的動作停了下來,目光中帶了點懇求,又帶了點怯意,看向康熙道:“皇上,就算是喬喬畫的不好,您不喜歡,也別生氣吧?”
“不生氣不生氣。”康熙很願意答應這樣無關緊要的請求,目光示意李德全站的遠一點,又揮揮手裝做十分大度,身子微微向前傾:“莫非,你將朕畫的很醜?”
南喬自然不敢畫的醜。
她畫的,是康熙那日採摘草莓的畫面。不僅如此,還將他身上的錦衣改成了常見的農家式樣……老農康熙手中一顆草莓,神態因收穫而微微歡喜,正要投進農家少女兩手抱著的籃子裡,又有一個小少年跟在後面,腳上不知怎麼纏上了些草莓藤蔓,很是懊惱。
看著像祖孫三人,但整個畫面卻透著一種悠然閒適的意味。
南喬之所以畫這個做禮物,無非是想起後世雍正留下了很多諸如手稿播種扮演老農的,又如戴個破斗笠扮演漁翁的之類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