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非玉,今天,你在這個小孩子面前殺了他的娘,幾十年後,他來找你報仇,倘若你死了,便是要父債子償,或者女償,要到幾時才能消停?”她其實是更想直接提著尉遲非玉的耳朵,可是,那舉動想來實在很有點老孃教訓兒子的架勢,人家的老孃就在面前,她也沒必要去搶功勞,便一下一下狠狠地戳他的肩膀,罵得越發狠厲:“或者,你是打算要讓尉遲家到你這一帶就斷子絕孫?”
尉遲非玉愣住了,只能被她戳得節節後退,顯出從未有過的狼狽。
驀嫣說得有點口乾舌燥,決定做個臨時總結,看看效果如何,在繼續下一步的打算。
於是,她雙手叉腰,擺出了“潑婦罵街”的兩種經典姿勢之一的“雙手叉腰狀”,惡狠狠地看著眼前的罪魁禍首:“好好地想想,今日她們的母子生離死別,很可能之後會不斷髮生在你的子孫後輩身上,如同輪迴,就像詛咒。”罵到這裡,她突然想起自己這個無良的後媽遭遇也很類似與所謂的輪迴和詛咒,更是氣不打一處出:“當然,如果你的子孫後代是愚忠愚孝,他們或許會毫無怨言,可是,他們會不會在某一天頓悟之後,咒罵你——”瞬間叉腰潑婦又變作茶壺狀,一根手指先是戳到尉遲非玉的鼻尖上,爾後又戳向尉遲夫人的臉:“還有你,你們都是些自私自利只顧自己痛快的祖宗?!想想,你們憑什麼配為人母,為人父,為人祖宗!?香燭紙錢好飯好菜好瓜果供著你們,倒不如去供一條看門狗!”
連珠炮一般,她終於罵完了,整個花廳裡一片寂靜,連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見。
物盡其用
那一瞬,花廳裡極靜,靜得似乎能聽到每個人胸腔中心臟搏擊的單調聲音,有的明顯失了常數,有的仍舊不疾不徐。
驀嫣眼尖地發現,尉遲夫人在聽見兒子尉遲非玉為她所作的一切之後,眼神似乎有了一點變化,知道自己這一番言語到底是有了點作用,便打算繼續再接再厲。
“嗯,來來來,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清算乾淨,了無牽掛!”她從方才的義憤填膺而變得一下子熱心起來,活似個街道社群婦聯主任,索性伸手去拉尉遲非玉握著斷劍的手:“尉遲非玉,把你的劍拿起來——”
在他的目瞪口呆之中,她幫著他抬起手,讓他手中將那斷掉的劍直直的指向賀蘭貞母子:“對,就是這樣,劍斷了也沒關係,對準她的胸口,只管捅過去就成!一次捅不死,就多捅幾次!一定要捅得她把血濺在你的臉上身上!對,血濺在臉上,那種感覺就像是——”
在打算細細描述那血濺在身上的感覺時,她一時有點卡殼,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索性幾步奔到蕭胤面前,一把搶過他手裡的茶盞。那一刻,她明顯感覺到蕭胤略略一愣,眼裡閃過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可她也顧不上回瞪他一眼,只是就著那茶盞裡餘溫尚熱的殘茶,轉身一股腦往尉遲非玉面門上潑過去!
“仇人的血濺在你的臉上,感覺就像這樣!是不是很痛快?是不是心潮澎湃難以自持!?”她一邊下著猛藥,一邊用細節描述的方法,讓他牢牢記住眼前的這一幕:“你要好好地體會,仔仔細細地記住,千萬不要忘記!幾十年後,可能你的兒女也會是今天她這樣的下場!”
尉遲非玉狼狽得滿臉茶水和茶葉,就連發梢也滴著水,若是換作他人,恐怕此刻會一劍先往驀嫣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刺過來!可是,他此刻卻是愣愣的,那握著斷劍的手也像是石化在了半空中,眼裡全是迷惘,似乎已經隨著她方才的那一番假設性的描述,提前看到了幾十年之後的情景。
就連那潑在臉上的,漸漸變涼的茶水,也似乎真真正正變成了逐漸冷卻的仇人的血液!
只不過,那感覺提醒著他,鮮血冷卻了,可是他毫無欣喜地感覺。
“咦,怎麼不捅過去?”看到尉遲非玉遲遲沒有動作,驀嫣把這出戏倒是越演越興奮了。她自告奮勇地蹦到他的身邊,笑得極其可惡,存心用激將法將他逼得再無退路:“尉遲總管,你難不成是怕了?下不了手了?要不然,我來幫你吧!”說著,她又要去拉他的手。
可是,這一次,驀嫣才剛拉住尉遲非玉的衣袖,尉遲夫人卻是毫無預警地呼一下站起來,惡狠狠地瞪著賀蘭貞母子,一邊發出含糊不清的依依呀呀的聲音,一邊對尉遲非玉指手畫腳的打著手語。
似乎只是一瞬,尉遲非玉已經從那迷惘中醒悟了過來。他看著自己的孃親不停地打著手語,久久不說話,臉色沉得滿是陰霾,深深掠過痛苦的抽搐。很久很久,他那僵在半空中的手終於慢慢地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