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縣衙但出來送行的黃師爺也莫名其妙,這李佑即便想表現自己,也不必如此誇張罷。過了,太過了。
陳知縣咳嗽一聲,黃師爺上前問李佑道:“縣尊僅是去北郊祭天,又不是遠行,你收拾這多物事作甚?簡直浪費公帑。”
李佑答道:“用得到,用得到。”
“縣尊去祭天至多半日,你卻說用得著?你昏頭了!”黃師爺道。
“半日?”李佑疑惑道:“這些日子老先生沒有在意祈雨的事情吧?屬下特意派人在城門和碼頭處,向過往客商打聽周邊諸縣的事況。得知那府城吳縣的縣尊,全套官服連續三天三夜不下祭臺,甘受風吹暴曬之苦跪求上天,前日昏倒於臺上,抬回縣衙時滿城百姓蜂擁而至,皆哭拜於路邊,高呼青天慈父大老爺!”
陳知縣年輕的臉龐不禁暗暗抽搐一下。
“之後那長洲縣的縣尊。”李佑繼續說道:“祈雨以來結廬於郊外,每天清晨日出上臺禱告,嘴中念念持續終日,直至黃昏日落下臺。日日如此,至今口舌啞裂幾不能語,猶自以筆代嘴,書寫經文不停,滿縣百姓蜂擁而至,皆泣拜於祭臺下,高呼青天慈惠老父母!”
陳知縣年輕的臉龐再次抽搐。
“還有那…”
“真?嗦!”陳知縣煩躁的打斷了李佑的情況介紹。
“所以,屬下提前備好這些物事。有何不妥?”李佑小心問道,
“這…”黃師爺也為難了,以他的見識也實在料不到居然會出了這種情況,這年頭都是怎麼了?那府城吳縣的知縣自虐也就算了,府縣同城嘛,大家還都能理解。在知府眼皮子底下當知縣,有時候不賣力氣沒法混。
但長洲這個知縣簡直不合時宜,他倒是自虐的爽了,但使得周邊別家知縣如何自處?難道不跟風自虐就表示不如他愛民重農?黃師爺最討厭這樣的人。
最關鍵的是以陳縣尊的功力,只能說勉強達到了對別人狠的程度,還遠沒有修煉到能對自己更狠的層次啊,與同行比自虐萬萬比拼不過的。
李佑早有腹案,眼看到了自己表現的機會,上前獻計說:“大老爺公務繁勞,沒有空久拜祭臺麼。屬下從黃老先生處聽得古代有一先賢,久旱時某日清晨立誓曰,若至午時不下雨,便積柴火**以示誠心,贏得萬民稱頌,午時果然下了雨。這做法時間短、見效快,大老爺何不效仿先賢?”
不下雨就**?誰敢保證一求就下雨?陳知縣瞪視李佑咬牙切齒道:“賊殺才!汝唯恐本官不速死耶?”
黃師爺悟到了什麼合扇拍掌道:“此法大善!縣尊不妨一試。”
李佑便小聲和陳知縣說了幾句。之後,李佑又指使一雜役道:“你敲鑼沿街去喊,叫縣內百姓去看大老爺祭天。”
此後縣衙眾官吏全體步行出城到祭臺,那縣學師生和若干士紳已經在等了。陳知縣看了眾人兩眼就上祭壇去祈雨,只有李佑陪同侍候,在一邊打打下手。
什麼焚香、奉獻、禱告、燒紙、跪拜之類的流程不贅述了,祭臺下也漸漸集中了一群百姓。
程式暫時完畢,陳知縣便走下祭臺,當眾人面吩咐李佑:“你去辦些柴草,積於臺上點了火,務必使火勢長明,至午時不得熄。”
“大老爺這是何故?”李典史死命睜大眼驚訝問道:“還請明示。”
陳知縣環顧四周人群,沉痛道:“治下久旱無雨,乃是本官德行有虧,罪在一身卻連累黎民百姓,吾不忍也。在此立誓,若午時無雨吾當蹈火**,明心意於上天,求甘霖以救蒼生!”
“大老爺萬萬不可!”李典史臉面極度扭曲地大叫。
陳知縣斥責道:“還不快去!你敢抗命耶?”
李典史唉聲嘆氣愁眉不展,一步三回頭無奈而去。不過僅僅片刻,他就帶著幾個雜役背了大捆柴火,堆在祭臺上點著了。兩個雜役不時看顧,新增柴木。
二百多人便一齊等候著,直到過了午時,依舊天上無雲,驕陽似火,滴雨不下。眾人皆汗流浹背,拿眼去看陳知縣,難道大老爺年輕氣盛的真要去玩火**?
也是陳知縣平時做官崇尚威嚴作派,和官衙裡的吏員並不親近,眾人對他也稱不上熟悉,此時也都猜不準大老爺的心思。
陳知縣站於火邊嘆道:“罷了罷了,必是吾心不誠,不能感徹天地。為民祈雨,吾何惜此身!”言畢邁步慢慢向火堆裡去,官袍寬大,袖子已經開始燃著了。
卻聽有人大喝一聲:“屬下無禮了!”便見那李典史橫空殺出,本欲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