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忽見執刑兵丁還在待著看,李佑便喝斥道:“哪個叫你們停手了?繼續!”
這才打了幾下,又有匆匆腳步聲傳來。這回進來的是小廝義哥兒,遠遠大呼小叫道:“主母有話!”他口裡的主母是李佑的母親。
看來又有情況…執刑兵丁這次不敢住手了,麻木的一下又一下打著。
義哥兒一邊好奇的看著杖刑一邊來到李佑身邊低聲說:“主母有話,暫且停手,將關老爺好生看待著。”
李佑狐疑萬分,問道:“父親怎麼說?”
“沒有反對。”
以父親為人,一不做二不休才是正常,看來這是關家小姐出了什麼心動價碼,現在正在討價還價嗎?
義哥兒也不清楚,卻指著關員外道:“不能再打了…”
李佑抬頭一看,關員外已經神色迷離了,喝斥道:“住手!一點眼色也沒有麼!”
廳內寂靜下來。
但只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李佑一口茶都沒有嚥下去,便再次聽到匆匆腳步聲,又有家裡人過來緊急傳話了…是那義哥兒的父親,老僕鄭叔。李佑很擔憂,家裡下面再要傳話,還有人選麼?
公廳眾人都無語了,李家這是學說岳評書裡的十二道金牌麼?眨眼間就是一道又一道傳話,比那十二道金牌頻率還快。
鄭叔對李佑耳語一番。然後眾人只見李佑驚訝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還情不自禁起身站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由衷的對關員外讚歎道:“你有一個好女兒。”
此言卻嚇得準備昏死過去的關員外立刻復活,鬚髮皆張,瞠目欲裂,大喊道:“我願領罪!甘伏國法!此罪不及家人,與我女兒無關!”他以為李佑打算對她女兒下手了,寧可自己伏法也不能叫女兒牽扯進來。但……
李佑收到的最新訊息為:關大小姐認了李佑母親作義母,同時願意委身給李佑為妾。
鄭叔又道:“主母說,兩家也沒有生死大仇,人家服軟到這個地步,恩怨就此作罷,好好把關員外送回家。”
李佑心裡真不是一般的震驚,倒不是因為美色上門,他早不稀罕這個了。吃驚的是,以這個時代女子的心性,很難有關家小姐這樣堅毅、果斷、聰慧的。
她對形勢有很清醒的判斷,知道掉哭哭啼啼的眼淚解決不了問題,毅然將自己委身李家來賠罪,可見其果斷堅決,而且這也恰是李父李母能做主而歡迎的事情。
關家小姐還能看出李母朱氏對她的好感,就順勢認朱氏作義母。能當一個正式認了婆婆為義母的妾室,已經是在很被動的局面下,用各人皆大歡喜的方式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了,更見聰慧。這下她以後不僅僅是妾室,還是李家的義女,如果再生個兒子,母以子貴的傳統下怕是地位比正室妻子也差不了多少了,而且這個機率很大。
說一句題外話,李母確實一直很喜歡美貌能幹的關家小姐,估計有點原因是生了兩個放野的兒子但沒有貼心女兒的缺憾。況且李母為了李佑妻妾都不育的事情,早就想再給李佑納個正常點的妾室。
想了許多,最終李佑心裡也不得不誇道,這位關小姐為了救出父親,一時半刻之間屈身做到如此地步,真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大孝女。而且在絕對不利情勢下,能不失尊嚴爭到最大好處又不惹人反感的辦妥事情,更是難得。
不過她不會是以為要把她父親流放三千里罷,本官名聲哪有如此狠辣…這一定是父親的惡劣名聲引起的誤會,本官真沒有這個打算。
天地可鑑,委身救父是她自願的,沒人強迫…所以不算強搶民女。李佑一邊想一邊隨手把口供籠進袖子裡,搖頭嘆曰:“可憐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關書吏在底下看出點苗頭,他知道他那堂妹不是一般女兒家,頗是敢作敢為的,這必然是在外面用了什麼手段。不管怎樣,事情解決了就好。
“關老員外,你可以走了。”李佑揮手道,
乍聞喜訊,關員外簡直不敢相信,就這樣輕飄飄的絕境逢生了?
但關書吏卻敏銳的覺察到,李佑對他叔父的稱呼加了個老字以示敬稱,其中必有八卦。但也顧不得問,趕緊要先扶著叔父出去,雖然行刑緊急叫停了,但叔父卻已經實打實的捱了過了棍子。
關員外看著靠近的侄子,仍是以為被他出賣的,狠狠斥道:“滾!”
李佑忽然出聲說:“老員外,不是貴侄舉報的你,恰好我遇到了而已,方才與你說笑,不必在意。若鬧得族中不和,便是我的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