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揮揮手讓小桂子退下,便笑著問道:“朕恭喜沈愛卿啦?”
“臣下不明陛下何意呢。”
沈賢一臉公事公辦的幹吏的樣兒,老實厚道全掛臉上了,但李治知道這個喜歡和人講大道理,而且也全是洞徹人心的實在話的沈賢,大氣精明之餘卻最喜偷懶,且偷的你無話可說,豐富的閱歷讓這廝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的本事,懂得勞人,這樣說來,勞力者下,勞心者中,勞人者上,李治反倒成了不上不下的中間貨色。
“你嫂子侄兒都找到了,大哥雖有點曲折,但也逃過一劫,一家人終歸是團聚的,這還不值得慶賀?”
“嫂子侄兒?”沈賢尷尬又揶揄的苦笑道:“陛下靈通,臣也就前不久才在江陵找到,嫂子董氏是個要強的人,當時還狠狠的抽了大哥十來個耳光才撲到懷裡哭的稀里嘩啦呢,就這還不肯把我那侄子改姓沈,我大哥對不起大嫂,也不去計較,算是半個沈家人吧。”
李治悠然一笑:“今天和七宗五姓那幾個五姓女一起逛大雁塔,正遇到風流多情的董公子,發生點矛盾。 “矛盾?陛下恕罪,我那侄兒小門小戶出身,得罪了陛下,臣下代他向陛下乞罪。”沈賢二話不說跪倒,也不去問對錯,這也正是他聰明的地方,不錯也錯。
“是麼?”李治平淡道,高深莫測”讓沈賢捉摸不透,“乞罪就免了吧,第一次見面,朕也沒點禮,就是稍稍教訓他一頓,待會你去太醫院抓點藥,算是朕送給他的第二份禮,下臣有喜,主豈能不賀?兩份禮還算滿意吧。”李治只是微笑。
沈賢抬頭大是驚愕:“謝,謝陛下隆恩。”心中卻已明瞭,第一份姑且不說”第二份就明著在告訴沈賢,今日饒了董百燾全看在你的顏面上。
“退下吧,回去看看你那侄子,教教他在長安甚麼是居之不易,洛陽不顯富,長安不顯貴,做人要懂得稱量心胸和自己腳下站的的巴掌地。”
“喏!”
沈賢一跺腳便風也似的去了,一臉憤憤之色,他回家確實要教訓這個在自己面前也敢擺臉的兔崽子了。
數日前大嫂被接回了長安,這個侄子便是大哥與大嫂之間的小信使,破鏡重圓的橋粱,卻不想膽子肥了,這才幾日啊就惹得皇帝親自痛打。
到了家的沈賢一進門,便聽到那個剛強性子的大嫂正在和大哥大聲的吵鬧。一見沈賢,沈忠便向董氏示意稍停,輕描淡寫的笑道:,“喲,二弟怎麼了,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受誰欺負了?陰森著臉。”
“沒有,百燾在哪裡?小弟只想問問那個兔崽子,他到底做了甚麼敗德之事。”沈賢確實陰沉著臉,他這人為人謹慎”膽子不大不小,大權在握早已經讓他習慣了官海生涯,不再像初見李治有著不知天高地厚無欲則剛的傲氣。
廳中死一般的沉寂。大嫂董氏慢慢的站了起來,眼睛瞪得滴溜溜圓,張著嘴半天出不了聲氣兒。
沈賢向大嫂一瞥,冷著臉不說話。
突然”大嫂尖聲笑了起來,恍然大悟,繼而釋然”又茫然起來:“喲一!這是二叔麼?怎的如此臭臉?你不是名動天下的錦衣衛指揮使嗎,你家侄子被打了”不問個傷痛,如今兔崽子兔崽子的恨不得他死嗎?”
沈賢的臉已經被董氏的話脹成了豬肝顏色,沉著臉任大嫂繞著他打量嘲笑,平靜木然的眼光充滿了生疏冷漠與譏誚,護短無知的婦人。
“夫人,二弟歸來也餓了,去做頓好飯吧。”大哥沈忠終於說話了,一個是破鏡重圓的妻子和被打的兒子,一個是失散相逢的二弟,他甚麼也說不得啊。
“喲!看相公你說的。活該我命賤似的,甚麼人也得侍侯?”
大嫂董氏自從和沈忠和好後,近來對沈忠畢恭畢敬惟命是從,此時卻換了個人似的,臉上笑著嘴裡數落著:“還錦衣衛呢?還監察天下百官呢?權柄滔天呢?天子寵臣呢?喲,沈家三代單傳的獨苗苗被人毒打的起碼半年下不了塌!你這個二叔就跟死了一樣啊,怎麼,怕得罪人?我董氏不怕啊,我活了大半輩子風裡來雨裡去就拉扯這一個苗苗,吃了多少苦說道天亮也道不盡,擺著個臭臉,至於這樣兒麼?還有臉罵我百燾,以為我們礙著你了,我董氏不吃餿頭爭口氣,你的榮華富貴我不要也罷,我只要我家孩兒平平安安的,原本以為丈夫有了還有個做大官的叔叔,就能做個上等門第不受欺負的人家,今天看來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我董家只能靠董家孩兒!想吃飯,自己吩咐人去做去,大嫂不伺候,嫌丟人……”歷經風雨後的董氏早已不走了原來的董小姐,他是一個堅強的女人,護犢子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