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事”爭議不會太大,就算達不成統一意見,也可以“置而不議”,即你牢騷你的,我幹我的。
“洋務”可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連辦個“同文館”,還吵得沸反盈天;皇帝學“洋務”,那班守舊衛道之士,還不得如喪考妣?
關卓凡真的很好奇,甚至有一點“期待”——想看看這班冬烘先生。到底能有什麼反應?
如果這一關能過去。那麼連皇帝都學“洋務”。還有誰不能學、不該學的?
這是最好的“標杆”。
之後,“新政”就可以大踏步地向前進了。
這是關卓凡和守舊勢力的第一次正面交鋒,這一關,一定要過。
為此,關卓凡甚至不惜斥諸最極端的手段。
不過,他判斷,應該用不著動刀動槍的。
關卓凡認為,清末改革。最大的障礙,還是士紳階層對土地、農民的掌控;觀念上的守舊,如果上位者有足夠的決心,根本沒有看上去那麼可怕。
而真正動士紳階層的乳酪,即大規模剝奪他們對土地的支配權——不論用什麼手段,和平的也好,暴力的也罷——還早著。
沒有真正的強大實力包括武力做後盾,“言路”就是隻紙老虎。
何況,“言路”本身,也有支援新政的聲音。其實還不少。只是這些聲音聽起來,自然沒有守舊派哭爹喊娘“嚎喪”那般響亮。所以,上位者難免有敵人無比強大、我方勢單力薄的錯覺。
還有,關卓凡對清末士林的“風骨”,並沒看得太重。
中國士人對君主的“犯言直諫”,到了清末,基本淪為做秀。“清流們”倚仗的不過是君主的寬容,如果君主真的瞪起眼睛,身上的骨頭還沒軟的,剩不了幾個。
應該說,兩百年下來,滿洲貴族對於漢族士人的打壓和奴化是成功的。
前明天啟之前文官集團和君主的那種激烈對抗,根本不可能現於清朝。
作為後人,看漢族士大夫對滿州貴族俯首帖耳,自然悲憤;可關卓凡現在是“時人”,士林的軟弱,現實中卻可能減少中國改革的阻力。
歷史的弔詭,令人感慨。
檯面上,建言增加小皇帝“兵事、洋務”功課的,是宗室的核心成員;舉薦的師傅,是政府的首腦,“洋務”的主持者,不久前立下了不世的功勳。
而且,正手握重兵。
最高權力的取態是很清晰的。
除了以上泰山壓頂般的威懾,守舊派還有個倒黴的地方是,這個事情上,他們的領袖倭仁沒法子講話。
因為都是“弘德殿行走”,怎麼好攻訐自己還沒上任的同事?反對非自己教授的功課?那不是擺明了說我“嫉妒”嗎?
所以,得避嫌。
軍機下值,一班軍機大臣轎馬紛紛,絡繹往後海的恭親王府而來。
關卓凡是今天的主客,恭王把文、寶、曹、許四個全部拉上作陪。
到了恭王府,換上便服,其他幾位大軍機在樂道堂的書房裡喝茶聊天,恭王親自陪著關卓凡,往後院來見“六嫂”。
恭親王的福晉,端莊秀麗,氣度雍容,一看就是“大家子”出身的貴婦人。
事實也正是如此。恭王福晉的祖父玉德做過閩浙總督,父親桂良更是巡撫、總督、尚書、大學士一路做將上來。督撫在地方上都是“諸侯”,建牙開府,儀制尊貴,八面威風,同級別的京官萬萬比不得。恭王福晉從小在這種環境中長大,是地道的“大家閨秀”。
關卓凡乃以滿洲人見兄嫂的禮節給恭王福晉行禮。
恭王福晉對關卓凡的態度,既親熱,又得體,很像個“大嫂”的樣子。
她說道:“逸軒,咱們一家子人,又是親上加親的,以後可要多來多往。你回去跟白氏、明氏兩個說,要她們常來我府裡坐坐,別總是往七爺府裡去——怎麼,六哥六嫂這兒,是茶不好喝,還是飯菜不香?”
說罷抿著嘴笑。
“親上加親”四字,並不算是虛親熱,恭王福晉也姓瓜爾佳氏。
所以,這也是一位“嫂姐”。
回書房的路上,恭王對關卓凡說道:“今兒你侄女不在府裡,見不到。不過,不見也罷,見到了,你反倒要給她行禮,嘿!”
恭王是抱怨的語氣,關卓凡不由略覺奇怪。
前文交代過,恭王的女兒敦柔格格,為慈禧接進宮去養育。不久前,敦柔格格已封了宗室女最高品級的“固倫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