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亮,她就打算再去審審安達。
出門就正碰上燕棠回來了。
門外還是端正肅穆虎虎生威的大元帥,剛進了屋就邊解盔甲邊抱怨起來:“累死我了,將士們全是些愛打呼的,害我一夜都沒怎麼睡。我就不明白,他們的媳婦兒怎麼受得了他們!”
戚繚繚邊幫他除盔甲邊覷著他:“王爺這變得也太多了。”
她兩世的印象裡他都是個沉默而多語的人,別說抱怨了,就是皺皺眉頭都沒有過。
這倒好,成了親,先是關起門來騷得不得了,接著又八卦別人打呼嚕,這怎麼什麼方方面面的都暴露出來了。
燕棠伸展著胳膊在躺椅上坐下來,悄眯眯看了一眼她:“其實從前也想說的,就是找不到人說。”
戚繚繚掐了他的臉一把。
燕棠九歲起接過鎮北王的爵位開始當家,不得不維持他年輕有為鎮北王的形象,需要令行禁止,上行下效,哪裡敢有一絲一毫的失儀?
如今這樣的他雖然看起來不那麼穩重了,但是卻多了幾分人氣,比起那隻會板著臉訓斥人這個不該那個不該的他來,她倒是更希望他如此。
“我要去見安達,你睡會兒,等我回來再吃飯。”
她拋了張小毯子給他,然後與翠翹出了門。
路過伙房的時候戚子湛遠遠地在喚她:“小姑姑晚上到敏之帳蓬裡來吃飯!
“大哥他們要給小姑父慶功,讓我給他們備個古董羹宴!
“我多做了一席,回頭咱們幾個也開一席!”
說完他還敲了下自清水營一路背過來的古薰羹爐。
戚繚繚搓著手:“有什麼肉吃?”
卷著袖管端著銅盆跟著出來的黃雋悠悠地說:“邢世子帶著慈姑娘,還有邢五爺和燕二爺去山上獵了幾隻山雞兔子,還有隻麂子,都是你喜歡吃的。”
戚繚繚高興了。
然後直接到了關押安達的牢房。
軍醫已經簡直給他做了醫治,暫時死不了。
聽到門口通報時安達扭頭看了眼,門下的她依舊身著戎裝,利落的裝束襯得她十分嬌小,就連面孔五官也是明媚而冶豔的,整個人看起來跟尋常的中原美人無大差別。
唯獨只有眉梢眼角的那抹似笑非笑,以及眼底的沉靜讓人不敢再小覷她。
“安達將軍運氣不太好。”戚繚繚笑意漸深,順勢在椅子上坐下來。
安達沒吭聲。經過昨夜的失敗,他隱約感覺到自己時日不多了。
原本他還存著些希望,但現在他已經絕望。
賀楚與忽蘭王后的關係他並非不清楚,當初賀楚奪位,跟賀楚有生死之誼的孟恩佔據首功。
但是若沒有德罕家在背後一路支撐他,那麼他這個處境艱難的王子還得在遙遠的草原上多奮鬥多少年?
所以他是有恃仗的。
但是這一次他信念崩潰了,這次來救他的人是他父親帖木兒的人,不是賀楚的人,更不是孟恩的人。
他們一定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機會過來的。而賀楚則是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救他!
戚繚繚從旁眼看著他的臉色從平靜到灰敗,也不打擾。
由著他神遊了會兒,才說道:“安達將軍想家嗎?我聽說你是德罕家的長子,你的父母親和姑母都十分疼愛你。這段日子他們一定為你擔了不少心。”
正思及此的安達神色頓變,扭頭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戚繚繚不為所動,說道:“其實你沒有圖真那麼壞,我能留你到如今,不見得不能放了你。”
安達不為所動。
“不信?”戚繚繚笑微微。
安達怎麼可能信她?
這個女人,渾身上下都透著讓人怒不可遏的奸滑,她的話要是能信,他今日又怎麼會呆在這裡?
“你不信就算了。”她沒等到回應,接過紅纓捧著的盤子磕起瓜子來。
瓜子是丘陵自清水營採辦來的,也就是仗打到如今,她也才有了閒心磕瓜子。
安達眼底升起一簇火花,但轉而又滅下去了。“你又想給我挖什麼坑?要殺要剮只管來,何必磨磨蹭蹭?!”
戚繚繚道:“跟你說我認真的你還不信,我有什麼辦法?”
安達瞅了眼她。
她卻又不順著往下說了,而是道:“不如你先告訴我,賀楚跟王后關係究竟壞到什麼程度?他們的矛盾是怎麼起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