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的盡頭是一扇陳舊的青銅門,推開門之後,一道強烈的白光射入我的瞳孔。
我眯眼漸漸適應光線,細細看去,眼前出現的是一個類似佛家修行的地方,四周金帳垂落,紋著字金印,堂上設有蒲團,蒲團上坐著一位老者,青衫長褂,白眉白鬚,一副仙風道骨之態,正是袁不患。
自我踏進房中之後,袁不患那雙恍若洞悉塵世的灰色眼眸便一直靜靜地觀察著我,也沒因我是皇后之尊而下榻相迎,依舊四平八穩地坐在原地,反倒是我上前恭敬作揖,道:“袁國師,兩年前自皇都匆匆一別,別來無恙吧。”
袁不患笑了笑,撫著白鬚道:“大經已滅,老夫早已不是什麼國師了,承蒙皇后看得起,便稱呼老夫一聲袁老吧。”
我自然隨他的意,喊了聲袁老。
袁不患打量我的面容,漸漸露出悲傷的身體,我不明所以,問:“袁老為什麼這麼看我?”便聽他幽幽嘆道:“皇后無愧是老夫那笑徒的雙生姐姐,面容有五成相似,見到皇后,不免讓老夫想起在劫這個孩子,心緒一時不甚悲愴,多有失態,望皇后多多見諒。”
我鼻尖酸楚,便道:“這些年來袁老對在劫諸多照顧,我這個做姐姐的都沒好好感謝過你,今日便請受我一拜吧。”說罷,不等袁不患推辭,便恭恭敬敬俯首行了大禮。
袁不患感慨道:“皇后無需多禮,在劫那孩子也為老夫帶來了不少的快樂。六年前老夫在皇都初遇他,見他面生異相,骨骼奇特,便知是個曠古絕倫的奇才,而老夫也以為後繼有望了,大感歡喜,孰知……哎,只怪老夫沒這個福分,與在劫孩兒師徒緣薄。”說罷,垂頭復嘆三聲。
都言“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想他一介耄耋老者,依然對在劫的死難以釋懷,想來是打心眼裡真正的喜歡這個徒弟。
我收起悲傷神態,安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袁老也不必太傷心。”
袁不患拂過長掛白鬚,悠悠道:“老夫明白,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世間之事真真假假虛虛幻幻,命裡有時命裡無時,自有天道安排,肉眼不可窺得。”
這話說得頗為禪機,似有深意,我正要請教,又聞袁不患道:“在劫徒兒去後,;老夫本欲栽培懷影,奈何此子雖有佛緣,卻未斷塵心,可惜啊可惜……”
一聽他提及懷影,我便想起今日目的,額不再與他過多寒暄,直言來意:“袁老,我想見懷影。”
袁不患答道:“懷影已不在玄宗,早被人接走了。”
我臉色一變,“被誰接走!”
不料袁不患竟說:“老夫不知。”
我聞言大怒,他枉費我的信任沒有保護好懷影且不說,現在居然還給了我如此不負責任的回答,不由大動肝火,不再維持先前的恭敬態度,怒道:“袁不患!你堂堂一代宗師,就是這樣回報經天子對你的知遇之恩?”
袁不患神色不變,道:“老夫正是為了報答先帝對老夫的恩情,這才讓那人帶走懷影。哪怕大經氣數已盡,只要其志不滅,天道永存。這也是那孩子將來所要面對的責任和使命,他不能對不起自己身上所流著的皇族血脈。”
“我不聽你狡辯,到底是誰帶走了懷影!”
“那人老夫雖不相識,但他身配信物,乃是昔日大司馬廣成昕的舊部,效忠於大經天子。”
這一刻,我突然想起奼紫被我毒死之前曾經告訴我的那些秘密。
其實我早該想到,奼紫生性不壞,與我感情向來深厚,就算為了讓自己的孩子活下去,她也斷然不可能會想到謀害我的性命來為懷影篡取高權,必然是有人在背後唆使——那些廣成昕的舊部!
我繼而想到,柳固安也是廣成昕派遣道我身邊的細作,昔日柳固安在殺我的時候就曾說過,廣成昕臨死前曾給他們所有暗人下過命令,若大經未亡天子尚存,他們必要竭盡全力輔佐皇帝,保護我;而若大經顛覆天子死於非命,則要他們捨生忘死匡扶大經帝業,再取我楚悅容的性命。
過去的記憶在我腦海裡翻滾,廣成昕處決的前一天我曾去牢房中看望過他,他最後對我說的那番話還清晰在耳:“楚悅容,我的魂會在九泉之下看著你的,若你做了對不起皇上的事,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放過你。”
好啊,廣成昕可真是厲害啊,他連自己死後的事也算得明明白白,還交代得清清楚楚。他的那些舊部這麼多年來蟄伏暗處,成功地騙過了我的雙眼,然後又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就是為了殺我,匡復大經。原來他們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