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溫和的面容跳躍眼前,那段堅守金陵的艱苦歲月裡,那一身儒將風範的男人,至始至終恪守著忠誠的諾言,默默追隨我身後。
乍聞是他來訊息了,竟覺得一股氣血湧上心頭,激動得難以自己,“快講,周將軍有何話交代!”
柳君侯卻像是故意的,慢悠悠地喝完一盞茶,,慢悠悠地吃了幾口點心,又慢悠悠地喝下第二盞茶,這才在我的怒目下不緊不慢地說道:“周逸將軍讓我帶話給你,說他與曲慕白將軍的誓言依然不變,金陵司空氏永遠庇佑你,江北永遠是你楚悅容最後的壁壘。若你在外海闊天空,暢然快樂,便無需掛念金陵,追求你自己的人生去吧,他們必會代替你守護金陵;若你在外遭遇不幸,陷入人世紛擾而身心疲憊,便請回到金陵,他們必會為你而戰,直至一兵一卒,一寸一土。”
惶惶亂世,莫道真心真情難找,這世間總有什麼遺留下來,恰如他們的誓言,溫暖我心。
眼中已湧出熱淚,從來不屑在外人面前啼哭的我,一時忍不住竟哭得像個淚人。
有一些話我很少說給人聽,只因覺得太矯情,太虛偽,但此刻所有多餘的想法都沒有了,哪怕傾聽的人不會給予半分的憐憫與理解,我也想去傾訴,這麼多年來對於司空長卿的感激和愧疚,對金陵故土的眷戀和不捨。司空長卿,多好的一個人啊,金陵,多好的一方水土,那裡孕育著熱情、正直、勇敢、忠貞、堅強的高貴品格,人們充滿著希望和理想,傳承著愛喝信仰,他們為夢想而戰,為一個民族的驕傲而戰——
但是他們為什麼要為楚悅容而戰?我不配。
邊廂哭著,邊廂叨叨噓噓地說著,不知道自己到底都說了什麼,但柳君侯一直靜靜地坐在那裡,很認真地聽著。
良久才收住情緒,我擦擦眼淚尷尬地對柳君侯笑笑,“抱歉,讓你見笑了。”
本以為柳君侯這樣性格的人會說上幾句嘲諷或是輕薄的話來,誰想他只是“唔”了一聲,俯首隻管喝茶。
我問:“是何時見到周將軍的,為何他不來見我,要拖你來傳話?”
柳君侯放下茶杯,“聽聞你前去大雍城祭祖,我便授命啟程來找你,中途遇見周逸將軍,聽說我此行是為見你,故而相托,我也願意為他做個順水人情,畢竟昔日我在金陵受苦受難的時候,他也算對我頗為照顧,不像某人,哼!”說罷狠狠瞪了我一眼,顯然是在記恨掃馬糞這件事。
“至於周將軍因何不親自來找你,這還得拜你那位不可一世的好弟弟所賜。”
“在劫?”
“除了他還有誰?”柳君侯嘲諷笑笑,“楚在劫稱帝之後,周逸和曲慕白兩位將軍曾經去過長川請見,希望能見你一面,被楚在劫擋了回去,他提出條件只要兩位將軍歸附大雍麾下,交出江北三十萬騎兵的軍權,才允許他們見你。兩位將軍自然沒有同意,非是他們貪戀軍權,實則深知一旦交出軍權哪怕見到了你也徒勞無功。此後交談多有分歧,楚在劫就將兩位將軍請出了長川。後來兩位將軍多有派人潛入長川想要一探虛實,最終被楚在劫察覺,無疾而終。楚在劫揚言若再發現他們蓄意接近你,必讓他們後悔。兩位將軍深知你與楚在劫從小姐弟情深,正所謂‘疏不間親’,也不好在這件事上再做什麼破壞你們姐弟之間的感情,也深怕與楚在劫正面衝突,讓你夾在中間為難,故而投鼠忌器,退居江北,任天下大亂而保持中立之態,只待你主動傳訊息回金陵好讓他們放心。但好幾個月過去了,依舊無果,他們也不知道大昭亡國之後你的處境到底如何了,十分擔心,所以周逸才會託我來探你口風,又不好親自前來,怕楚在劫察覺了令你難做人。”
柳君侯朝門外比了比手指,“看來周逸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你被人盯得可真夠嚴密的。”
我苦笑不已,原先也奇怪在劫為什麼非要派三千御林軍護駕,雖說如今世道不太平,但走的都是管道,路程也不是很長,派那麼多人實在過於誇張,更別提該走水路之後的這艘巨型戰艦了,還暗道在劫因在意我而顯得過度保護,今日方知他真正用心,實則意在震懾旁人,阻止我與金陵故友見面。
顯然心中慍怒,但也不忍過於責怪,在劫此番的霸道和蠻橫看在我眼裡,就好比一個害怕失去心愛玩具的孩童在任性胡鬧,這真不是一個帝王該有的行為,你說他長大了麼,其實骨子裡還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說到底還是我這個做姐姐的沒法給他安全感。
託柳君侯代替回話給周逸,就說我現在一切都好,日後若有機會定去金陵舊地重遊,見見他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