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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部分

被他這麼無端又深意地打量,這天下誰能不出冷航?我面不改色道:“是被你緊張的,你要是在金陵出了一點意外,這不是要拿我的人頭去陪葬麼。”

聞言,他別過臉笑了笑,“看來為了我的悅容那顆寶貴的項上人頭,我的小命可得好好保護著才行。”

一句“我的悅容”讓我的心跳漏了幾下,忙將手抽回來放在衣角隨意揉搓著,嗔道:“誰……誰是你的。”話才落下,手上一緊,被一隻修削的手緊緊握住手腕,一用力將我自錦榻上拉起,翻轉了一圈落進寬厚的懷裡。與他近在咫尺,氣息吐納耳鬢,有清苦的藥味以及極淡的龍涎香味,溫熱衝進我的鼻尖,教我頓時恍惚起來。

“你,是我的。”他的面色猶帶三分病容,薄唇血色極淺,一字字卻教人不容置喙。

我直勾勾地看著他,思緒自身體飛離,心跳彷彿不屬於自己。

四目相對,瞬間卻如一生漫長。

終於是我軟下肩膀,轉了視線,些許虛弱道:“我記得你曾說過,我們能相識相知卻不能相戀,為什麼你現在做的卻與你曾經說的背道相馳?”

他沒有回答,眸心墨色漸濃,托起我的下巴,月色廣袖絲絲涼涼地自我臉龐掃過:“我只是想弄明白,究竟天命不可違,還是人定勝天。”

“你要違背什麼樣的天命?”

“不,我一直在順應天命。”

“那你要順應什麼樣的天命?”

忽而天旋地轉,他將我翻身壓在錦榻上,手指勾住我頸項後的衣衫往下拉去,衣衫褪去的乍寒令我驚呼,吃力地回頭看去,卻見他痴迷地盯著我背上的刺青,喃喃念著:“我的天命……我的天命……”唇落下,親吻我光裸的背,並不急於襲掠,只是久久流連,彷彿孩童貪戀著心愛的飴糖。

我顫抖得厲害,不再掙扎抵抗,酥酥麻麻的背,灼灼滾燙起來,彷彿火燒的紅蓮,亦如蕭晚風驅之不去的體溫。

“我活著,是為了用鮮血革新這個世界。”

混沌的意識,像是聽見了天命,又像是什麼都沒有聽見。

三日後,金陵政務交接完畢,蕭晚風設下御史臺,監管金陵內政,駐兵十五萬,守各關要口,周逸和曲慕白皆被調往南陲駐守,金陵大權旁落蕭家之手。

即日,蕭晚風下令啟程返回長川,攜我同去。

後經幽帝四年五月,鄭公取金陵後欲回長川,路經常州,諸侯來迎,設宴於天旭臺。

醉酒間,阜陽王奉以傳國玉璽,諸侯皆拜庭下,齊呼萬歲,聲震九州。

鄭公怒曰:“爾等自貪富貴,視天子為何物?”

翰林大學士袁金恆攜備天子禪代詔書,宣佈幽帝退位。諸侯皆表,此乃天命,唯鄭公是從。

鄭公奉詔,即日宣佈,於後經天子太后不得驚犯,於後經公卿不得侵凌,於朝市府庫不得侵掠,從命者賞,違命者誅。眾諸侯皆應諾。鄭公回師長川,幽帝來迎,俯首稱臣,退位詔書復告天下,鄭公賢德,當為聖君。

鄭公遂登基稱帝,封幽帝趙燻為乾王,改國號“昭”,定都長川。

史稱“天旭臺變,玉璽奉授”。

——《昭帝本紀》

離開金陵那日,天色昏沉如蒼布上撒了濃厚的黑墨,徘徊不去的陰霾恰如心中的鬱結。

我掀開垂簾忍不住回望,巍巍城樓被漫天的雲霧包圍,竟遙遠似霧海蜃樓。內心湧出難以言語的傷感,我一身漂泊地嫁來金陵,又將一身漂泊地離開,便是株無根的野草,不知何處是落根的土地。

這時,我看見藺翟雲孤零零地一個人佇立在城門口,那身青袍席捲蕭瑟,一壺濁酒洵洵澆灌黃土,是離別的酒,亦是相約重逢的酒。像是在告訴我,多少個夕陽西下,無數次斷腸天涯,他都會在這片蒼涼、永遠沒有盡頭的土地上,等待一個人的歸來。

有人等待的地方,便是歸途。那一刻,我釋懷地笑了。

一隻手從背後探出,扣住我的手腕,指尖沿著掌心滑過,與我十指交叉,溫柔又霸道地將我的手指自馬車的幕簾中撤出。

垂簾霍霍闔上,且行且遠的藺翟雲的身影以及那貫穿了我多年愛和道義的金陵城,就這麼嚴嚴實實地被一層薄薄的幕簾徹底隔絕了。

“離開了就別再依依不捨地回望, 如果那個地方你再也回不去了。”蕭晚風自身後擁著我,親吻我的後頸。

“不,我一定會回去的。”我倔強得像個孩子。

耳邊傳來沉沉的笑聲,他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