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亮時,那山路依舊變得泥濘不堪。
原本岳飛等人都有武藝在身,平日裡又走慣了山間小道,倒也不怕什麼路滑難行,偏偏他們身邊還帶了四十幾俘虜,其中更有一半有傷在身,走上幾步便要吱哇亂叫、怨天尤人,這行軍的速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牛皋、王貴幾人雖然又是喝罵又是拳打腳踢的,可效果也有限的緊,於是磨磨蹭蹭了半日光景,隊伍才前進了十里不到,卻讓兄弟幾人喊得嗓子冒煙,幾乎便要說不出話來。
眼見得行出沒多遠,傷員們再一次嚷著要休息,牛皋終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氣,便氣沖沖的尋到了岳飛身旁,將臨時充作柺杖的哨棒往泥地裡狠狠一杵,憤憤道:“哥哥,似這般拖延下去,咱們何日才能與平叛大軍匯合?以俺老牛看,莫不如先將那幾個拖後腿的賊廝鳥剁了了事!”
雖然當日岳飛也曾經想過要將這些害民賊統統殺掉,但那也只是一時衝動罷了,稍稍冷靜下來之後,他對朝廷法令的敬畏便再一次佔據了上風。
所以兄弟幾人最後只是將這一船無為軍全部活捉,又將他們身上的財物分給了被擄來淫辱的婦人。
殺是殺不得,又怕放了他們之後,會引來無為軍的追兵,所以只得帶著這些累贅一起上路,準備到平叛大軍之中,再請位高權重之人定罪。
然而岳飛畢竟還是太年輕,沒考慮到帶著這群‘兵匪’上路,究竟有多麻煩……
卻說聽牛皋又嚷嚷著要殺人,岳飛還沒來得及開口,那王貴便忍不住皺眉呵斥道:“老牛,莫要胡出主意!旁的先不說,這裡面可有一員正將【從七品】、兩名副將【從八品】,都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殺了他們,咱們卻如何向朝廷交代?!”
這話王貴也不知翻來覆去說了多少遍,牛皋早已經聽煩了,把個牛眼一瞪,怒道:“你只惦記他們是什麼鳥官!卻不想想過了這幾日光景,那無為軍便是再蠢也該派人追過來了,如果繼續被這群賊廝鳥拖累下去,咱們早晚要被攆上到時候你卻猜猜那些賊殺才,會不會對咱們手下留情?!”
聽他這一番話吼完,王貴頓時便陷入了兩難之境。
牛皋說的沒錯,以如今這般龜速前進,怕是早晚會被會被追兵趕上可若是依著牛皋的意思,殺掉那三個受傷頗重的無為軍將領【因為淫辱婦人,所以被兄弟幾個群毆了】,以後萬一被人查出來,卻又該如何應對?
按照軍中律例,就算那三人惡貫滿盈、罪有應得,也輪不到他們這等沒身份的小卒下手誅殺!
就在王貴左右為難之際,岳飛肅然開口道:“人肯定是不能殺的若隨意殺掉放棄反抗之人,咱們卻與這些濫殺無辜的害民賊有何不同?”
牛皋當時就急了,調教嚷道:“可是哥哥,你……”
岳飛抬了抬手,讓他先稍安勿躁,這才又繼續道:“人雖然殺不得,但就這般繼續往前走也不是個辦法牛皋,你與湯和將行李留下,先一步拿著官憑印信趕往討逆軍大營,想辦法請些救兵相助!”
“這如何使得?!”
牛皋聽完,卻是立刻將頭搖的如同撥浪鼓彷彿,斷然拒絕道:“還是俺留下來,哥哥你帶著湯和先行一步!”
王貴也罕見的沒有唱反調,與那牛皋同氣連聲道:“老牛說的沒錯,我等都不識那軍中貴人,只有哥哥你親自……”
岳飛卻是把臉一板,沉聲吩咐道:“休要多說什麼,只需聽俺將令行事便可!”
說著,他又颯然一笑,伸手拍了拍腰間的跨刀,傲然道:“再說了,就算真有什麼追兵趕上來,只要來的人不多,以我的身手未必不能護著兄弟們全身而退!”
聽出他話裡不容置疑的自信,牛皋與王貴對視了一眼,便拱手道:“既然如此,俺老牛便先行一步,哥哥放心,俺們一定把貴人給你請來!”
牛皋深知自己早一日請來救兵,岳飛等人便早一日脫離險境,因此半點不敢耽擱,問清楚該找什麼人求救,又將多餘的行李丟給王貴、張顯等人,只帶了三日的口糧及兩根哨棒,便和湯懷一起匆匆離了大隊。
岳飛目送他二人遠去,回頭卻見王貴一臉憂色,便上前在他肩頭拍了拍,寬慰道:“莫要太過擔心,原本急著趕路,我有許多手段不方便使出來,如今既然已經有人去報信,咱們卻正好可以看看當初胡亂琢磨出的來的法子,到底管不管用!”
說著,向來沉穩的岳飛竟顯出幾分亢奮來,直咧嘴道:“有道是紙上得來終覺淺,讀了這幾年的兵書戰冊,總算是能稍稍試上一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