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雨絲從天幕上傾瀉下來，像一根根細長的銀針，想要貫穿地上厚積的枯葉，卻終因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而粉身碎骨，被腐爛的泥土吞噬殆盡。

黑色的靴子踩在潮溼的枯葉上發不出一點聲響，整個世界瀰漫在水霧裡，能聽見樹葉下水流動的聲音。

黑髮的男人收住雙腳，抬頭仰望那灰色的蒼穹，看不見的雲端那頭，是否有人在俯視他們這些在地面上掙扎的螻蟻呢。

天和海本是一對戀人，可是由於某些原因他們卻不能在一起，所以當天空思戀海的時候天上就會下雨，那是因為天哭了……

說話的少女雙手託著下巴撐在窗臺上，銀色的長髮調皮的從肩上滑下來，垂到地面，那雙金綠色的眼睛被窗外的大雨染上一層迷霧。

如此的不真實……

即使過了幾百年他仍然清晰的記得那一幕，包括少女頭髮彎曲的垂在他白色衣角上的弧度。

那雙奇異的眼睛在他的生命裡飄蕩了無數的歲月，被時間勾勒的更加清晰。

有多久沒見到那個人了，他本以為在這漫長的一生裡他們再也不會相遇。那個曾經在他的婚禮上丟下一句祝你們幸福就微笑著離去的少女終於回來了嗎？

米白色的風衣滑過頹廢的野草，男人修長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雨幕中，慢慢變得透明，亦如出現時無聲無息。

眼前的景象慢慢從模糊變成了清晰，白色的尖角屋頂高高的矗立在半空中，那些古老的圓頂建築彷彿已經陷入沉睡，亦如記憶中慘淡的模樣，沒有絲毫的變化，時間留不下絲毫歲月的痕跡。

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混合著地面的潮氣格外的難聞，被大雨淋熄的火堆冒著灰色的煙霧，其間夾雜著肉體燒焦的味道。腳下流動著混了雨水的淺紅色液體，縱使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親眼看見之後那顆劇烈跳動的心也不曾停下來。

他還是來遲了。

跨過堆積如山的屍體，他加快腳步朝教堂走去，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呼喚他，牽引著他的身體飛一般的前進。

鮮紅的血液在教堂的外面鋪上了一條紅地毯，無論雨水怎樣沖刷也洗不乾淨的顏色。他必須消耗巨大的精力去壓抑他瘋狂的本能。

即使只是要推開那扇虛掩的木門，也耗盡了他一生的力氣。

相逢的剎那，隔著那條神聖的道路靜靜的相望，不再是少女的女子半躺在巨大的聖像前，微笑著看著他。聖像的半身都已被鮮血染紅，平整的臉上彷彿雕刻的工匠忘記給它添上五官。

女人銀色的頭髮浸泡在身下的血液裡，被剖開的肚子因為腰部的彎折大大的裂開，身上的衣服已經分辨不出原來的眼色，唯有那張慘白的臉顯得格外突兀。

“悠，好久不見，沒想到最後一次我還是要麻煩你呢……能幫我抱起這個孩子嗎？”

曾經在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悅耳聲音此時此刻卻虛弱至極。他這才注意到聖像腳邊那個安靜的孩子，包著孩子的綢衣已被染成紅色，那雙和女子一樣奇異的眼睛清澈見底，淺碎流光。臉上還帶著血塊和隱隱約約似乎是內臟的東西，黑色的頭髮溼噠噠的貼在臉上，一個剛從母親肚子裡出來的孩子，本該連眼睛都無法睜開的初生嬰兒，就這樣睜著那雙魔性的眼睛望著他……不哭不鬧，安靜的過分恐懼。

他走過去抱起了地上安靜的孩子，膝蓋半跪在女人紅色的血液裡。

“他叫西末，我們西蒼族最後一個完整的生命……”女人的手努力的撫上嬰兒的頭頂，彷彿要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觸碰她的孩子，“悠，帶他走吧，我封印了他所有的能力，讓他做個平凡人吧，這也是我能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

“為什麼……”要做到如此地步呢。

“因為啊……時間太漫長了，我已承受不了輪迴……”

女人的手像耗費了畢生的經歷般垂落，瞬間灰飛煙滅。

啪的一聲，教堂的紅漆木門被突起的狂風吹倒至石板地上，濺起紅色的水花，彷彿為了呼應這忽然的動靜，不遠處高塔上白色的巨鍾開始搖晃，發出一串震耳欲聾的聲音，幾乎蓋過了此起彼伏的雷聲。

玖蘭悠望著門外愈加傾盆的大雨，嘴唇顫抖。如此反覆，他依舊攔不住那個人行走的腳步，一次一次，看著她對自己說再見。

“西末嗎？呵~跟著我又何嘗能做得了普通人……”玖蘭悠自嘲的笑了笑，懷裡的孩子已經睡著了，淺淺呼吸聲隱沒在雨聲中，像停止了般，玖蘭悠抱緊了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