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想,這樣的女子是值得被喜歡的吧,所有人都習慣叫她蓉兒,他卻偏偏獨愛喚她念兒,只是他那含情脈脈終是沒能來得及說出口,再回首,竟已滄海桑田,幾番人事幾番新,當時光悄悄腐蝕歲月的臉,曾經再深的愛戀也早已化作滿腔憐惜,能再見到她,本已算得上是奇蹟,這輩子,她也僅僅是他最想呵護的女兒了。
這次的事果然是像她的風格,別人受傷會回家找安慰,她卻喜歡獨自往外躲,偷偷治療著傷口,記憶中的她就從來都是微微笑著,兩個酒窩甜甜地掛在腮邊,只是她寧願一個人在外漂泊,也不願意躲在自己的庇護之下麼?
那麼,念兒,唯望你能一切安好。
二十二章
在高郵的這段日子,顧念蓉覺得自己是快樂的,如果不想起歐陽克,她真的不介意在這裡安定下來。
紫兒總會偷偷觀察著她不經意間彎起的眼角,然後也很小地扯起一個弧度,姑娘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像這般撒下一串歡笑了,也許一切像現在這樣就很好,她是個棄嬰,從小就接受訓練跟在公子身邊,像她們這樣的人從來就不會有太多情緒,只要一心效忠公子就足夠了,準確的說,整個白駝山莊不過是包圍在貌似華麗實質冰冷的牆圍之中,根本就不存在絲毫的溫情,即使公子身為少莊主,平日瀟灑於紅塵,她也不會覺得他有快樂過,直到姑娘的出現,那麼單純而善良,沒有一點矯揉造作,卻是讓自己感受到了白駝山似乎有什麼是不一樣的了,雖然從一開始自己就是公子安排在她身邊的人,可她對自己卻沒有半點架子,反而對自己出奇的好,第一次,她覺得自己也可以是個普通的小女孩,現在她是真的希望姑娘是快樂的,一如初見般無憂無慮。
顧念蓉平時帶著紫兒和憐兒四處瞎逛,對什麼都稀奇著,愣是苦了兩小丫頭跟著她大街小巷地鑽,還有玄武,怕也頭疼著吧,自從歐陽坷送簫和說了那番話後,她竟第二天就找來了,以後更像陰魂不散似的天天纏著歐陽坷,這也就罷了,她似乎特別看不慣玄武冷冷地耍酷的樣子,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讓她猶為不舒服,這就導致了玄武悲慘的要時常忍受耳邊如蒼蠅般的絮叨:
“玄武,小小年紀的,幹嘛老擺著副撲克臉嘛,很容易老的,知不知道……”
“玄武啊,坷哥哥說你已經二十又五了,真的假的啊,看不出來嘛,還以為你會比我小呢?怎麼保養的啊……”
“玄武,你再不理我我就讓坷哥哥罰你……”
……
類似這樣的對話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玄武的臉黑了又黑,就像現在,顧念蓉手中拽著剛看中的鈴鐺的繩端,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視線在左右的攤頭來回流連著,又忍不住開始調侃,隨意冒出一句話:“玄武啊,老大不小了,我家紫兒很不錯哦,考慮下嘍。”
說者無心,聽者就夠嗆了,紫兒的臉都像是剛從烤爐裡撈出來的了,她拉拉顧念蓉的衣袖,一跺腳,嗔道:“姑娘,你,怎麼連紫兒都戲弄了?”
顧念蓉扁扁嘴,委屈道:“哪有?人家那不是關心你們麼?”手一拉,鈴鐺穩穩地落在掌心,餘光瞥見玄武赤紅著臉卻奈她不何的樣子,忍不住心情大好,就是喜歡看他吃鱉的模樣,好玩,想到自己竟也無聊到惡劣了,不由吐了吐舌。
玄武緊握住拳頭,臉憋得漲紅,卻又不敢輕舉妄動,望向身旁的主子,見他正微微笑著,眼底都是滿滿的光彩,再望了望正和紫兒嬉笑著的顧念蓉,他終是鬆開了拳,沉下了氣,很快,他又恢復了一臉冷傲,抓不出任何多餘的表情。
主子向來都不愛出門的,現如今卻是一再破例,那樣簡單的微笑自伊敏小姐離開後就再沒見到了,猶記得聽到顧念蓉喊出“坷哥哥”時,他那震顫的表情竟連面具都遮掩不住,也許真的是上蒼的寬容,她真的很像曾經的伊敏小姐,如果她能解開主子的心結,如果她能取代伊敏小姐,這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好不容易安撫下了紫兒,顧念蓉攤開手心,順手將繩端繫於玉簫末端,看著鈴鐺左右晃悠,串起叮鈴叮鈴悅耳的聲音,她滿意地笑了,嗯,這樣就不會老覺得光禿禿了。
“嗯……前幾天我幫憐兒訂做了幾套衣服,你們再逛逛,我先去瞧瞧”,想起和老闆是約在今天拿貨,她立馬想要走人。
“等一下”,歐陽坷拉住她,“我陪你一起。”
“不用啦,你多陪陪她們啦”,她湊上他的耳根,小聲道:“我真的覺得那兩人挺般配的,你幫我煽點風,點點火,最好能添點油,再加點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