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翻白,雙足不斷亂蹬。婉玉躲在視窗見到此景登時大吃一驚,當下顧不得避嫌,帶著念東提著裙子便跑了進來,跪在地上一把抱住梅書遠的胳膊,哭道:“哥哥快些停下來,若為這個淫婦吃了人命官司,未免太不值得,不但對不起剛進門的嫂嫂,更對不起爹孃!”說著便去掰梅書遠的手指。
梅書遠聽到此話,神魂這才清明起來,雙手一軟鬆開崔雪萍的脖子,跌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往下淌;崔雪萍又驚又怕,渾身亂顫蜷到牆角,捂著脖子咳嗽不絕;賈清一見婉玉更是雙目發直,渾身都酥倒了。
婉玉和念東去拽梅書遠的胳膊,欲把他攙扶起來,婉玉用帕子拭淚道:“哥哥,咱們家去吧。”念東亦道:“大爺,你千萬要保重身子,萬莫讓這淫婦氣壞了自己。”說完狠狠踢了崔雪萍一腳,啐道:“呸!小婦養的賤種!連窯子裡的婊子都不如!”崔雪萍疼得嗚咽一聲,又羞又恨又怕,不敢聲張,只得強忍了羞恥愈發蜷在牆角里頭。
梅書遠呆愣愣的,任妹妹和小廝將他架起來向外走,待走到門前,他忽然站定了身子,猛一回頭對崔雪萍厲聲道:“賤人!往日裡是我自己瞎了眼!如若我再念著你一絲半毫,便叫我不得好死!”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待回到梅家,梅書遠扎進臥房一躺不起,到夜間便病了起來,渾身發燙,神智不清,更兼滿口胡言亂語,將紫萱急得六神無主。此時老爺夫人已睡了,紫萱不敢聲張,只好急急的命香草去找婉玉,又一疊聲命人去請大夫。婉玉本已寬衣卸妝要睡了,聽說哥哥病了,忙又穿了衣裳趕過來,紫萱見著她一把攥住她手腕,抹著眼淚嗔怪道:“下午跟你出去時還好好的,怎回來跟變個人一樣,失魂落魄的,到晚上竟然病成這副模樣……你到底跟他去了什麼地方,讓他中了這麼大的邪性!”
婉玉進臥房撩開幔帳一看,只見梅書遠緊閉雙目躺在床上,口中只管稀裡糊塗的亂說,不由擰了眉頭暗道:“哥哥前些日子出門辦差,積了勞累,今兒個下午又怒火攻心,氣結於胸,這才發了病,身上倒是好調養,但就怕落下什麼心病。”一邊想著一邊將下午的事對紫萱說了。
紫萱又是歡喜又是氣惱,咬著牙道:“真不知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竟碰上崔氏這樣的下作東西,夫君總算將她看得透透的,誰知道又惹了一身病回來!”一時間大夫來了,給梅書遠診脈開了方子,一碗藥灌下去,梅書遠便沉沉睡了過去。婉玉心中放不下,跟紫萱在床頭守了半宿,怡人和香草均勸了多時,二人方才一同在暖閣裡歇了。
第二日巳時,梅書遠似醒非醒,迷迷糊糊間聽見文杏道:“太太讓我來說一聲,若是大爺過會子還沒醒,就再請個大夫看看。”
紫萱道:“母親今兒早晨就親自過來兩趟了,告訴她別太惦記,大爺身上已經不發熱了,剛濟安堂的羅神醫過來看過,說這病沒什麼大礙,大爺年輕,身體底子又好,用心調養就是了。”
文杏道:“太太怕大爺醒了叫餓,叫廚房做了四個小菜和一鍋珍珠細米粥,用文火慢慢熬著,待會子大爺醒了若是想吃,就叫丫鬟直接去廚房端過來便是了。太太還說讓奶奶保重,別熬壞了身子。”
紫萱忙道:“還是母親想得周全,我都記下了。”
梅書遠聽著,想到昨日下午之事,憶及崔雪萍的面目,只覺噁心憎惡,一時憤恨難言;想到自己一往情深竟有眼無珠,一時心碎鬱郁;想到自己為一個喪倫敗德的淫婦頂撞母親,旁人的規勸絲毫不能入耳,一時又羞又愧,腦裡千迴百轉閃了無數的念頭。心中正煎熬,只覺有人用毛巾給他擦面,睜眼一看,只見紫萱正坐在跟前,見他醒了不由一愣,遂歡喜道:“你可算醒過來了,身上哪兒不舒坦?渴不渴?你從昨兒晚上就滴水未進,廚房裡有粥,我這就叫人端來。”說著便要起身。
梅書遠一把扯了紫萱的袖子,搖搖頭道:“先不忙,你去幫我把妹妹叫來,我有幾句話跟她說。”
紫萱聽了只得命人去請婉玉,婉玉正坐在外間看書,聽梅書遠喚她,忙放下書本走進屋去,來到榻前,見梅書遠滿面病容,心裡不由心疼,坐在床沿上道:“哥哥可是好些了?”
梅書遠嘆了一聲道:“昨兒個下午的事我已想得明明白白了……識人不清、任性妄為、頂撞父母,先前種種都是我自誤了……”說著悔恨,眼眶又紅起來,又道,“昨兒個還虧你將我拉住,否則我更鑄下大錯,世間難容了……唉,我本是梅家長子,本應該多孝順父母,疼愛弟弟妹妹,到頭來竟是讓你們替我操心……”
婉玉看他垂頭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