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去經受這些風雨,一切還得我們自去體會。”
“你父親是個很睿智的人。”翠屏聽了,由衷的敬佩,“我想這大概也是他為什麼敢把你們兄妹倆獨自留在杭州的原因吧。”
在這個時代,很少有這種開明而豁達的家長。
“獨自,怎麼叫獨自,你沒看他還留下老陸,陸嫂一堆家僕,他呀,也就是嘴上說的好聽,心裡還不是放不下。”說道父親,汪子默抱怨的時候便帶了幾分稚氣,看的翠屏好笑不已,“他要是不留下老陸他們,你還不怕著屋頂都掀翻了。”
“那才好玩。”汪子默衝她調皮的眨眨眼,又逗的翠屏一陣大笑。
汪子默的書房一邊被當做畫室使用,所以都裝了大大的落地玻璃窗。下午的天氣很好,懶洋洋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鋪滿一室金黃的碎片。他們兩個人就在書房的兩頭收拾東西,間或的聊幾句。
“那麼說,那個時候你去很辛苦了?”翠屏聽到他說起以前出國的經歷,很是好奇兼崇拜。那是她一直的夢想,她也非常想出去看看這個世界上別的角落裡的人是怎麼生活的,體現一種不一樣的氛圍,可惜兩輩子都沒有實現。尤其是上輩子最冤了,她好不容易才攢夠留學的錢,卻沒想到被車子撞死了。
汪子默站在梯子的上面,翠屏站在梯子的下面。她把擦拭乾淨的書遞給他,他一邊接過書放回原處,一邊跟他聊起留學的經歷。“是啊,是很辛苦。那個時候我才十七八歲,差不多什麼都不懂,雖然父親拜託了相熟的教授照顧我,可怎麼總好意思麻煩人家,所以還不是什麼都自己來。第一次住學生公寓,第一次自己洗衣服,第一次去打飯,好多好多的第一次。那個時候我脾氣也不好,外國人又看不起我們中國人,三言兩語不合就拳頭說話,可沒少打架!嘖嘖,你不知道,他們那些人都長的比我們高大的多,一個個跟野人似的,打起架來我吃虧不少。”
“你還打架?”翠屏驚訝的長大了嘴,汪子默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樣子,很難想象他跟人打架。
她驚訝的表情讓汪子默心情很好,推了推眼睛,語氣中不由得帶了幾分得意和驕傲“我打架可是很厲害的哦。呵呵,誰沒個年少輕狂的日子呢。那個年紀的男孩子,不打上幾場架怎麼叫男人。有些人你斯斯文文的跟他們講道理跟對牛彈琴似的不管用,還非動手不可。不過在那裡,就算打輸了不要緊,只要你跟應戰,本來就說明了一種態度,雖敗猶榮。因此我還不打不相識的結交了好幾個好朋友,在日後的過程中都幫了我不少忙。”
汪子默交友廣泛,翠屏是知道的,只是聽到他說起那種種,還是驚訝的不可思議。
“其實在外面,這些還不是難以忍受的,最難以忍受的卻是一種思想上,心靈上的空虛。雖然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雖然身邊總是熱熱鬧鬧的說笑,可是這裡,總感覺的空蕩蕩的,自己就像個空心人,怎麼也填不滿。”汪子默站在梯子上笑著回憶。
記憶是件很奇妙的東西,當時好多難以忍受的痛苦,熬了過來之後,再回想起來,總會找到很多很可樂的東西。
汪子默那幾年的留學生涯,他很少對外人提起,也無從說起。
對於家庭,對於父母,對於妹妹,他向來是報喜不報憂,說到全部是新鮮事,寫信回來都是滿篇的我很好。他是男子漢大丈夫,雖然那個時候年紀還不大,但總認為自己該有些擔當了。送他上船的時候一向剛強的母親幾乎哭暈過去,他一踏上甲板就後悔了,可是他怎麼能讓已經憂心忡忡的父母再為自己擔心,所以只有揮手過去微笑著說我很好。可是微笑背後,他究竟真的過的好不好,其實只有自己知道。
這些痛苦,他也沒有辦法對同齡人或者同事說。對於身邊的人來講,他的際遇已經讓人多人眼紅羨慕了,他再說自己苦,沒有人會理解,只會以為他故作姿態的炫耀。所以在跟第一個講述遭遇冷眼之後,他學會微笑著掩蓋那一段辛酸,說起國外時,談建築、談音樂、談美食、談文化,就是不談他一個人在異國他鄉遭遇多少白眼,受過多少冷落。
這樣一個溫暖的下午,有一個人認真的聽著他的那些舊故事,沒有懷疑,沒有質疑,沒有諷刺,她只是靜靜的聽著,卻能敏銳的從他修飾過的語言後面觸及他的辛酸。
“後悔嗎?”她溫暖的淺笑,一邊幫他遞著書,一邊仰頭問他,她身上那種從容淡定的態度,似乎熨平他焦躁許久的孤獨,讓他也平靜了下來。
“開始很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出國,為什麼要自討苦吃,我自信在國內我的繪畫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