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門吹雪眼中,察出一絲一毫的鄙棄之意,徒自於心頭更添一絲血痕,而此時此刻,我更是已然失去了直面西門吹雪目光的勇氣。今日一著失手,半生英名可謂盡喪,但來自任何人的鄙夷不屑,輕蔑嘲諷,葉孤城都可只作清風拂面,全然不入心內,畢竟,心中既只愛劍,世人於我,便不過草木土石之流,虛名亦不過無用之物,唯有我所視為知己的那一人,唯有令我心心念念,乃至暗生妄念的那一人,唯有西門吹雪……沉默良久之後,我方才略略平復了激盪不已的心境,但實已無顏多留。每多留一刻,都令我不由的,於心中輾轉糾結,難以自抑的去想,是否,此刻的西門吹雪亦正於心底,無言的鄙棄著,是否,此刻的西門吹雪亦在默默的考慮,要重新判定,一個輕易便為外物撼動心境的葉孤城,究竟有否資格成為他所認定的知己?最終,我亦只垂下目光,勉強平靜的漠然應答幾句,便出言告辭:“天色已晚,葉某就不打攪莊主休息了。”葉孤城今日,亦需自省了。
但於臨走之際,縱然心中百般猶豫,難以出口,我終還是忍不住加了一句:“莊主若有事,葉某就在左近……”葉孤城亦知,西門吹雪素來無所畏懼,萬事不縈於心,或許,剛剛若由你出手,事態絕不至此。畢竟,數月來,我終日為情所困,神思不屬,今日更是心魔乍起,難以自制,而你,卻是心如冰峰,萬載不移,宮九這般人物,於你,欲懲治亦不過心念一轉間罷了。只是,葉孤城今日雖有失手,但無論如何,對上宮九這等擾人之徒,尚堪一戰,只願你煩擾之時,仍能記得尚有一個葉孤城,就在左近……
一夜輾轉難眠,縱然心知以西門吹雪性情,自己所憂,皆屬庸人自擾,但夜色過半,我仍是心中反覆,既盼宮九去而復返,能令我於那人之前一雪前恥,但又不由的,隱隱為自己這般只為一己之私,便擾那人一夜清夢的想法深覺慚愧。而淺夢中,現出的西門吹雪,面上卻是忽喜忽怒……
翌日,只為昨夜心思憂重,難以成眠,天光未亮,我便已起身,更不知不覺間,緩緩行至了西門吹雪的門前,但卻偏偏撞上了宮九。縱然昨夜血湧如泉,今日的宮九,卻只是面色微現蒼白。新仇舊恨,我便連出言亦免,挺劍便刺,然後,便是劍氣激盪間,門扉碎裂……
葉孤城番外(十三)
門內的人,烏髮披散,凌亂垂落榻上,白衣勝雪,鬆散垮落的衣襟處,裸 露出來的雪色肌膚,卻是比衣衫更白,比美玉更瑩潤剔透。再加上慵懶恣意的睡姿,以及初醒時微帶茫然的黝黑眸子,已經完全無復素日裡冰雪般冷酷凌厲的形容神采。此時此刻的西門吹雪,已不再像是一柄劍,一柄寒意懾人的神兵,而更像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亦有感情的人。
在這一刻,我只能怔怔的看著,看著榻上之人迷茫的睜眼,緩緩的起身,心臟在強烈的鼓動著,體內的血液在急速的奔湧著,目光,卻似是被死死的釘在了西門吹雪的身上。縱然心底亦知不妥,幼時所習訓誡,諸如非禮勿視之流,正不住於腦中心頭回旋流過 ,縱然心底似正有個聲音在不斷的大聲呼喊著,警告著自己,面前這人,是自己絕不該冒犯的,我亦是挪不開目光,即使西門吹雪的目光已經恢復了平時的冷厲森寒,此時正直直的投射過來,我的目光,仍是如生了根一般,一絲一毫也移不開。我的心底有太多的不捨,太多的眷戀,畢竟,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個如此像人的西門吹雪。不是劍,而是人,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比湖畔的驚鴻一瞥,比夢中的朦朧相遇,更像一個活著的人。這樣一個西門吹雪,不會令我感到失落、痛苦,乃至絕望,我的失落,他能夠感受,我的痛苦,他能夠理解,便連我的感情,亦讓我覺得,他必然是能夠明瞭,而這樣一個活生生的西門吹雪,更不會令我只覺得,心在天外,遙不可及。
但是,西門吹雪的聲音無情的打破了,這宛如夢境的一幕:“兩位好高的興致。”冷冽的面色,寒如冰霜的語聲,立時便讓我,自那猶如美夢般醉人的景象中瞬時清醒過來,背脊上一絲絲沁出的冷汗,更是無言的提醒著我,身側尚立著剛剛正與我拔劍相向,誓欲奪命的對手,而我,竟於方才,一時被西門吹雪難得一見的形容所迷,徹底的將之忘於九霄雲外了。我知道,此時我最該做的,便是收劍斂容,示之以禮,但是,見到西門吹雪微現茫然的揉眼之舉,我卻只覺心頭瞬時間,微微的動了一動,顫了一顫。素日裡,只見西門吹雪冷酷孤傲,寒若冰雪,整個人便如一柄出了鞘的劍,鋒利、冰冷、堅硬,無堅不摧,亦無人可迎其鋒芒,但縱然冰冷無情,出必見血,那種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