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件尚還好說,另一件可就頭疼了。除了上朝,永王幾乎都要將我帶在身邊,吃飯的時候要我作陪,寫字的時候要我研磨,哎,簡直將我這大學士當成他家小廝了。他有的時候會怔怔的看著我,我不確定那是看我還是透過我的身體去看另一個人,那個叫“煙兒”的人,想來我這身打扮定是那人最愛的裝束。
不知這個“煙兒”是死是活,多半是死了。就我對永王的瞭解,他並不是一個懂得珍稀的人,也只有死人才能在他心裡留下一席之位。但我也並不認為這是永王留下的我主要原因。明目張膽將一個朝廷命官軟禁在家中,不只要頂住多少壓力,壓下多少流言蜚語。至於別人怎麼傳我,我不在乎,永王呢?
江山,在永王的心中絕對重過美人,況且他恨我入骨,決計不是貪戀我的美色。美色,哎,這個詞怎麼聽怎麼彆扭。
我在等,等一個機會。我想,永王也是在等,等我的援兵。想到“援兵”,不知怎麼的想到了雷霆遠,想起他臨走前的殷殷囑託,就覺得一股暖意從心底湧動上來。習慣了一個人去面對一切,也從不指望假手他人,可是隻要想到遙遠的地方還有一個人可以依靠,心裡就莫名其妙的踏實。
這個雷霆遠,我真能相信他麼?這人說話永遠都是半真半假,永王是猛虎,他便是睡獅,一般的食人。也罷,現在姑且讓自己裝作相信他吧。
“在想什麼?無緣無故就笑了起來。”
我笑了麼?愕然地摸摸臉,嘴角好像真是不自覺的向上翹呢。“我只是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故而發笑。”我目光一閃,“王爺可有興趣聽聽。”
“說吧。”永王專心寫字,頭也不抬一下。奇怪,他不抬頭怎麼知道我在發笑?從不曾聽說永王為誰提過字,但在我看來,他的字可是比什麼某某翰林,某某學士強的多了。
“下官的家鄉有一個大湖,風景秀麗,每到春天,便有一群文人墨客在湖邊吟詩作對,我們這些小孩子,總喜歡在哪裡玩耍,他們嫌太過喧鬧,便賞了錢叫我們閃到一邊去。後來大家見了他們在,便是沒事也要那裡去晃一晃,騙些賞錢。”
永王冷笑:“果然都是些刁頑之輩,賤民就是賤民。”
“王爺說的是。次數多了,那些人漸漸的便不給錢,還要轟人。眾孩童不服氣,有個小孩說道,‘我出個謎,你們答對了可以留下,答錯了便要走人,謎案是——什麼滿腹經綸,什麼壽考千秋’那幾個文人一聽,頓時哈哈大笑,說‘滿腹經綸’的自然便是他們這些才子,‘壽考千秋’的自然便是號稱‘千歲’的王爺了。哪知那小孩比他們笑得更響亮,道‘滿腹經綸便是滿肚子絲,鄉下人都知道那是蜘蛛,至於壽考千秋,不是有句古話叫千年王八萬年龜麼?’這些才子,竟是自己在罵自己蜘蛛,王爺,您說好不好笑?”
我本以為永王定是要大怒,那知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淡淡的道:“照你的說法,千歲是王八,不知萬歲又是什麼?”
我一呆,只顧得要激怒永王,這一節卻忘了,被他反將一軍。
永王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不要總是在我面前賣弄你的小聰明,你若肯收斂一些,也不致落得今日下場。”
我訕笑道:“王爺原來知道了,下官其實只是想博王爺一笑。不過王爺似乎並不喜歡,但不知王爺到底喜歡什麼?”
永王筆走游龍,根本不加理會。
“王爺喜歡的東西,下官確實不知,但是王爺喜歡的人,下官多少也能猜出一些。”
永王的筆勢微微一頓。
我笑笑:“下官出身梨園,這是王爺知道的。說起這梨園裡面,倒是有一位前輩,在當年也是大大的有名。下官之所以成名,有一大半還是沾了他的光。只因下官的面貌,和他有七八分相似。”說到這裡,我故意頓了頓,以偷看永王的表情,見他仍沒什麼表示,也沒有阻止我說下去的意思。“只可惜,我出道的時候,這位前輩已經離開梨園,據說是有一位大有權勢的人將他包養起來了,可惜這人權勢太大,知道的都不敢說。這裡梨園前輩的名字下官也還記得,姓莫,名……非煙。”
“咔嚓”一聲,永王手中的筆桿斷成兩截,雙目炯炯瞪視著我:“你還知道什麼?”
“我後來又輾轉聽說這位莫公子已然故世,據說是那位大貴人辜負了他。”
永王慢慢的站起身來,我情不自禁的向後瑟縮一下,不知下一刻是否又是拳腳相加。
“你真的很聰明,你這麼聰明難道就不懂多說多錯的道理?”
“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