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方並不避開她的目光,直直地對視過來,道:“是的。”
“你說。”
董方垂下眼瞼,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開口道:“我兄妹倆走投無路,貧病交加,是夏少爺救了我哥哥,又給了我兄妹倆出路,我心感激。當初夏少爺讓我哥哥籤賣身契的時候,曾說過不用我籤賣身契,並且給我個安身的地方,讓我哥能好好地為他做事的。”
夏衿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董方抬起頭,接著道:“夏姑娘你接我進府,讓我有了棲身之所,也不用我做什麼,對我也以禮相待,我甚感激,同時也感覺惶惶不安。我哥哥籤賣身契,為夏少爺做事,夏少爺也是供他食宿,付給他工錢的,夏少爺並不欠他什麼。如今我在府裡白吃白住,還讓姐妹們伺候著,短時間內可能沒什麼,但日子一長了,必會惹姑娘和姐妹們厭倦。”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頓,咬了咬嘴唇,最後抬起眼,看向夏衿,眼裡有一抹決然:“所以,我想向姑娘討些事做。有了事做,我也不算白吃白住了,在這裡待著也能安心些。”
夏衿的眉毛微挑。
她沒想到董方會說出這樣一段話來。
她當初看董方機靈,扮小男孩扮得很像,是有意收她在身邊做小廝的;再加上她缺人才,正好董巖識得字,懂些行商之道,便趁機買了董巖,接了董方進府。
但她是個殺手,看多了世上父子、親兄弟之間為利益而互相出賣的事,要她就這麼把董方帶在身邊,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才讓菖蒲去觀察和試探董方,想知道這個人的心性。
可結果讓她失望。董方這個人,人或許是好人,但骨子裡仍有一股子傲氣在,不甘於人下,並不適合供人驅使。
當然,董方這樣的傲氣,夏衿能理解,而且很能理解。只要試想想,如果她穿越到這裡。直接成了一名奴僕,她能甘心處於人下,供人驅使嗎?自然不能。她前世的生活環境和所受的教育。讓她覺得至少某些方面,是人人平等的。她並不比那些做主子的差,而且很多地方,還覺得比他們強。她內心裡,沒準還會看不起那身為她主子的人。
既如此,董方的心態就十分好理解了。
但身份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想法自然就不一樣了。
她如今是處在主子的地位上,她希望自己身邊的下人。尤其是整日跟她出入各種場合、知道她許多秘密的那個人,對自己忠心、聽指揮、按她的意願行事,而不是滿心不甘、做事情總有自己的小心思和想法,並且看不起她。甚至想要超越她,反過來指揮她的人。如果她把這樣的人帶在身邊,遲早給她惹出大亂子來。
所以夏衿想著,如果董方覺得在夏府的特殊地位讓她過得很舒服,沒有任何想改變的地方,那麼夏衿就不能把她留在府裡了。找個藉口,讓她搬出去,回到董巖身邊去過日子吧。
夏正謙正值壯年,夏祁也已成人。可以議親。不說內地裡怎麼樣,哪怕是外人關於董方說那麼一句閒話,都能給舒氏帶來無盡的傷心和煩惱。更何況。那邊還有個恨不得三房這邊家無寧日的老太太呢。她要是多個嘴,使個計謀,定要讓夏正謙納董方做小妾,那舒氏還活不活呢?董方自己也不願意吧?到頭來,誰都得不了好。
所以,董方要想在這裡呆下去。就只有籤賣身契這一條路可走。
夏衿直直地看向董方的眼睛,似乎要看到她內心深處去。
董方被她這麼一看。似乎有些慌張。不過她很快鎮定下來,抬起眼來直直地跟夏衿對視,以表示自己內心坦然,沒有什麼別的想法。
董方這一點,倒是讓夏衿很讚賞。
夏衿想了想,問道:“你說要做事。那麼你想做什麼事呢?我曾經說過,你的身份是平民,我不敢使喚你做事的。”
董方顯然在來之前,就想過這個問題。
她道:“我可以做針線活。你可以跟別人說,我是你家遠房親戚。窮親戚寄居在這裡,幫你們做些衣服鞋襪以示感謝,再正常不過了,不會對你們有什麼妨礙的。”
夏衿苦笑著搖搖頭,把夏府那邊與這邊的關係跟董方簡略地介紹了一下,道:“夏家有什麼遠房親戚,我們家老太太最是清楚。我就怕她到時候想給我母親添堵,拿你的名聲來做文章,或讓人使壞弄出些事情來。原也是我們考慮不周,沒想到這一茬。”
“那、那怎麼辦?”董方被嚇了一跳。她沒想到這平靜安逸的夏宅竟然潛藏著危機。
夏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