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頭一緊,啞聲告訴她。
“不疼了……”
雖然如此,她眼中的淚水,還是滑落了。
他溫柔的吻去她的淚,貼著她的唇道:“已經不疼……”
她想忍住淚,卻做不到,他伸手將她緊擁,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感覺她的溫暖和心跳。
她喉頭緊縮,也伸手擁抱他,跟著卻聽他啞聲道。
“你好臭。”
銀光聞言,破涕為笑,可眼中的淚水,還是止不住。
她猜,他是真的好了,至少已好到能在乎她身上的味道。
即便嫌她臭,他卻還是緊抱著她不放,依然廝磨親吻著她的小嘴。
“我想……我們需要洗個澡……”他說。
她含淚微笑,吻著他的唇道:“我已經教人,備了熱水。”
她的貼心,教他笑了出來。
這世上,再沒人,比她更瞭解他了,他知道。
他抱著她起身下了床,踏出第一步時,因臥床多日,腳下有些顫躓,但他很快就站穩了。
他重新邁開腳步,抱著這些日子,變得十分清瘦的她往外走。
她攀著他的肩頭,哭著、笑著,親吻著他粗獷的臉龐。
他抱著髒兮兮的她,穿庭過院,經過了僕役丫鬟身旁,經過了開心的阿萬、冷漠的里昂,越過了笑著的爹與哭著的娘,一路走到了浴池所在。
大大的浴池,冒著蒸騰的水氣。
他抱著她入了池,吻著又髒又臭,卻比什麼都還要珍貴的她。
又一次的,他舔去她奪眶的淚。
從今而後,他再也不想看她掉淚了,再也不想。
他這一生,只要有她,只須有她。
她是他的心肝、他的骨血,是他的三魂七魄、永生的伴侶,是他刮骨刨心,怎樣也舍不下的愛啊……
水氣氤氳,聲淙淙。
輕擁著這個小女人,他親吻著她的唇,他清楚知道,他回到了家,已經到了家,她的所在,就是家。
流轉
風,輕輕吹著。
水,緩緩流轉。
大江河畔,青蘆抽出了白穗,隨風搖擺。
一白袍男子穿過林木,走下山坡,撥開人高的蘆草,來到水邊,蹲了下來。他伸出潔白的大手,合掌掬起清水,洗淨風塵僕僕的臉面,又喝了一小口潤喉,方抬首辨認方向。
可一抬首,卻驀然看見,前方生在水裡的蘆葦草中,有一黑色的身影,像塊破布般,被纏在那兒。
他一愣,待回神,已走上前去。
那黑色的破布,動也不動的,但清透的水,卻被那黑布染紅。
是紅的,不是黑的。
那布太紅了,紅到發黑。
他一愣,才發現,那竟是血。
染血的黑布中,裹著一個人,他能看見那飄浮在水中的長髮。
他蹲下身檢視,將那人翻了過來。
纏在布里的人,是個姑娘,她整個人活似浸在血水之中,染血的小臉卻白得嚇人,那潔白的右手雖已拿布纏上,但仍看得出來已短了一截,已斷。
她腰腹和大腿上,也有可怕的撕裂傷。
這姑娘滿身慘不忍睹的傷,似是遭到野獸追咬過一陣。
傷成這樣,怕早已斷了氣,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把了把她左手的脈。
沒動靜。
這,已是個屍了,可他並不畏懼。
死人,他見多了,他考慮著是否要讓她繼續待在這裡隨水流去,抑或將她帶上岸去火化掩埋,畢竟不是人人都像他一般,若讓漁家不小心撞著了這慘烈的屍身,非嚇破膽不可。
雖說他趕著要參加師妹和知靜的大喜。
但,說真的,其實也沒那麼趕,不差埋這死屍的丁點時辰。
思及此,他伸出手,小心的將那姑娘的黑髮,從蘆葦與水草中解開,然後將她從水中抱了起來。
誰知才入了懷,他便感覺到姑娘身上的餘溫,和她胸中,微微的一顫。
水是冷的,可她是溫的,若然是屍,這樣泡在水中,早該冷了。
他站定,微愣。
錯覺嗎?
懷中的人,沒有動彈。
話說回來,天氣那麼熱,也難說屍身的餘溫會降得多快。
是錯覺吧。
挑了下眉,他釋然再走一步,忽地又感覺到那輕微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