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我早氣悶哩。”
辛夫人還來不及回話,顧二孃抄起剪子“咔喳”一聲剪開自己努力了半個多月的成果,放鬆地笑道:“這般富麗堂皇,著色鮮豔的鳳凰實非老身所長,夫人不若讓老身與展姑娘兩人合繡,或可如期完成一件令公主喜愛的衫裙。”
不過肯定不適合做嫁衣。
顧二孃與展鈞容相視而笑,明智地不將這句話說出口。她二人用色皆喜素雅,所長並非製衣,而是畫繡。故有“運針如運筆”之語。自奉詔入宮,繡了幾個月色澤鮮豔的富貴祥瑞,彆扭之極,趁著卿容容說出她們心聲的機會,乾脆也一吐為快,推開燙手苦差。
辛夫人被弄得措手不及,眼見顧二孃一剪子下去,毀了半月成果,自暴自棄道:“隨你們愛怎樣便怎樣吧。只是要記住到期未交出可令公主千歲滿意的嫁衣便須交出自己的老命了。”
被挑起興頭的眾人嚷嚷著尋出合適的“合夥人”或決心獨幹,無人理她。罪魁禍首的卿容容聽到“公主”這個稱呼,杏瞳掠起亮芒,道:“容容還有一事請夫人應允。”
開始有點明白她不太接受拒絕的回答的辛夫人不感興趣地道:“又有什麼事呢?但願不會太難為我這把老骨頭吧。”
卿容容暗想怕讓夫人你失望哩,輕鬆的道:“夫人放心吧,我只是想見見祐熙公主的玉容罷了。”
說得輕巧。
被折磨了一年多已經很清楚公主大駕有多麼地難纏的辛夫人花容失色地啐道:“你當公主是那麼好見的嗎?又不是閒著沒事就等著讓你看的。”
然則公主大人除了讓人瞻仰外又有什麼功效呢?
卿容容將問號畫在瞳中,唇畔牽起飽含興味的淺笑,梨渦乍轉:“俗話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不親眼看看公主千歲的模樣,又怎能知道衣衫到底襯不襯她呢?”
辛夫人輕嗔道:“偏你這麼多花樣,公主的身量尺寸早在這哩,見她做什麼?”
因為不見過公主的話,她會把嫁衣做得更適合卿嫿兒穿。卿容容在心裡答話,說出口的則是冠冕堂皇的另一篇說辭:“所謂衣須度身而做,不是做得合體就可以的了。除了明白公主的身材外,對其氣質,脾性及喜好的瞭解,怕會更重要一些吧。否則夫人便不會像今天般憂心了。”
辛夫人心道你這丫頭這麼伶牙俐齒,不管怎麼說都會是你有理,妥協道:“好吧,我會替你請示公主的了,不過見不見你還是公主說了才算數呢。”
多一點點的不能肯定,她的小命便多上許多點的危險。
卿容容當機立斷,遞出自己心愛的絹帕,道:“也許公主見了這條帕子,會肯見我。”
她為卿嫿兒裁衣,自己身上衣飾反少雕琢,一匹素羅作裙衫,懶得去繡什麼,所以身邊現成的繡品不過寥寥幾件。這條帕子,是小姐出閣時自洛陽到金陵的船上繡的。當時她相思正烈,柔腸百轉,滿腔深情又不能向小姐傾訴,全都繡在了絲羅上。
若不是權衡之下小命重要得多,她才捨不得把帕子給人。
辛夫人漫不經心地從她手中抽出薄如蟬翼的絲羅,一看之下,“啊”的一聲瞪大了眼,直勾勾地盯著它瞧。
絲帕本身,是一方質地輕江的素羅,染成了深藍色,襯得一輪圓月更為觸目。月下,漫天飛舞著淡若無物的柳絮,一隻孤雁振翅疾飛,一叢蘆葦被月光映出淺淺的銀白,整個畫面於飄渺虛無中透出無比的和諧動人。
最令人震撼的,是它不過尺幅見方,卻令看著的人覺得整個心神都被吸了進去,置身於清冷的月下,遼闊無際的草原中,看滿天飛絮,耳畔甚至彷彿聽得見失了伴的雁兒一聲聲的悲鳴,及離群的彷徨失措。
更可以深刻地體會到當日那刺繡的少女,下針時那淺淺的幽怨,淡淡的溫柔,濃濃的思念,還有刻骨的深情……
明月千里寄相思。
在這樣炎熱的暑天中,對著這月圓影單的絕美,殿中似乎掠過陣陣涼意,就如絲帕上蕭瑟的秋夜,令人心醉的悽美溫柔中又矛盾地夾雜了幾分肅殺氣,明白地告訴每一個看到它的人,繡者的無奈與心碎。
辛夫人不敢置信地望著絲帕,熱淚盈眶。
這一刻,她拋開宮闈,忘卻佔據她心思一年多的嫁衣裳,心神飄至二十幾年前,當她還是個稚嫩的小丫頭,偷偷地想著父母會為她安排一個怎樣的夫婿,偷偷地盼著能快點見到那個將決定她下半生的男子……
入宮二十多年,她耗盡紅顏青春,漸漸無情無慾,機械地完成自己的職責,忘卻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