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白九棠赫然起立,抓起她的手來,令那柔荑中的手槍,冷冰冰頂在前額:“一半的機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看我白九棠的命了!”
“不!!”蘇三話音未落,咔一聲悶響,白九棠已幫她扣動了扳機。長長的沉默來襲,某人兩腳發軟,淚如雨下;某人胸堂起伏,渾身是汗。
白九棠鬆開她的手來,跌坐進椅中,將臉龐重重埋進雙掌中搓了搓:“他媽的!看來老子真的跟地藏王沒緣分,踹都踹不進他老人家的門去!”
蘇三兩眼空洞的愣了良久,一滴熱淚磅礴的下落,燙痛了臉上嬌嫩的面板,刺激得她驟然醒來,“啪”一個耳光,賞給了劫後餘生的男人。
“你做什麼??”白九棠騰的站起了身,帶來一片猙獰的陰影:“槍打不響,你便扇我啊?”
“你剛剛差點死在槍下!!你這個人是不是腦筋有問題啊?!”蘇三淒厲的吼道,勢頭不比他弱。
白九棠眨了眨眼,悻悻然的坐下來,咕噥道:“也不知道是誰的腦筋出了問題,還說我!”說罷撿起地上的手槍,甩開滾輪把三發子彈都取了出來,念想著“勝利的獎品”,嘴一癟偷笑起來。
蘇三未能聽得明白,抬手抹了把眼淚,恨自己不爭氣的發起了狠來:“不行,這事兒沒完!”
“你說什麼!?”白九棠再度起身,已然是滿面陰雲。
“你,跟我去霞飛路!我想吃西餐!”蘇三口氣凜冽,神情決絕。
“那有什麼難的!”白九棠眉心一鬆,又訕笑起來:“等阿昆去把我的衣裳拿過來,我們就去!”
“我說的是現在!就穿這身衣裳!”蘇三秀眉緊蹙,送了他一記白眼。
“什麼?”白九棠倒退一步,埋下頭將自己打量了一番,憤恨的抬起眼簾問道:“穿這身到霞飛路去?”
“對!”蘇三有模有樣的籲出了一口長氣,乃是今日當中,最舒爽的一口氣了。
“我不去!”白九棠黑著臉,別過了頭。
“你去不去?”那邊廂語帶威脅。
僵持了半餉,白九棠猶帶哭腔的拍了一把腿:“去!老子又不是面首!這張臉不要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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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飛路中段被俄僑稱為“東方聖彼得堡”,亦被國人稱之為“羅宋大馬路”。這裡是定居法租界的俄僑社群,也是充滿異國風情的俄僑商業街。
敢穿著“七分”中山裝在這條街招搖過市的,恐怕世上只此白九棠一人。
霞飛路643號,是特卡琴科兄弟咖啡餐廳,法租界最大的歐式餐廳,也是上海第一家花園大餐廳。僅一個花園,即可置咖啡桌百餘張。
有魄力攜這樣一位男伴,在如此盛大的花園餐廳中點餐的,恐怕除了蘇三也別無他人了。
入夜,霞飛路霓虹閃爍,樂聲悠揚,上海灘的浮華在交錯的燈光和汽車的鳴笛聲中漸漸滑上跑道,就要在這一條風情街上,徐徐起飛。
一個年輕得不能再年輕的白俄侍者笑眯眯的侯在一旁,等待客人點餐。街邊充斥著俄語的叫賣聲,手握口琴的白俄老人,一一向路人毛遂自薦,想要來上一段賺點錢。
看到這些開心的面孔,很難想象他們出生低微,在狹窄的生存空間徘徊掙扎。這是地域不同帶來的差異,歐亞人民的熱情粗狂,較之華人的儒雅自律,似乎更能隨遇而安,也更能尋獲到世間那些微小的快樂。
白九棠兩手抱胸,竭力掩飾那整整差了七寸布料的袖子,雙腿藏在桌布下並得攏攏的,連二郎腿都不敢翹,一雙浸過水的皮鞋,光禿禿套在腳上,幾乎縮到了椅子正下方。除了他那不可一世的模樣,尚有十成十的派頭,他已然給“毀了”。
“九爺!”蘇三嫻雅的傾身笑了。
“撒?”白九棠送了她一記白眼,拒絕在那張姣好的臉龐上對焦。
蘇三的笑容嗖的一下消散了,低聲冷言:“這頓飯咱們吃得好,便是緣分尚在,吃得不好,便是緣分已盡了!你對我下手之狠,我尚可原諒,不就是讓你賠頓飯給我嗎,怎麼啦,很過分??”
“還不如賠顆鑽石給你!”白九棠聞言哭喪起了臉:“既是你的最愛,又能免了這種折磨!”
“我什麼時候——”蘇三眉心一皺,剛想發作,又給生生的吞了回去,冷冷的說道:“鑽石固然好,卻匹配不起我的命!侍者站了大半天了,趕緊點餐!”
“鵝肝醬、羅宋湯、白俄黑啤!”白九棠氣不打一處來的喋喋說道。
“你每次來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