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沈念堇沒再說話。
只是平常一貫冷酷的眼中水光瀲灩,他伸手拆下自己的發冠,黑髮垂下椅背,扇面般散開。
蒼白眉宇間的硃砂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望著那粒硃砂,謝無花在心中呻吟一聲,拖了那人的手往裡間的床鋪走去。
……
沈念堇醒來時身旁沒有人。
一套乾淨的衣服擺在旁邊,他拿起穿上,尋著那縷奇怪的味道找去,果然在爐火邊找到了垂頭喪氣的謝無花。
“怎麼了?”
謝無花聞聲轉頭,只見沈念堇倚在門框上同他說話,衣服還沒完全穿好,衣襟斜開,露出一線胸口的面板。他連忙轉開眼,看著自己失敗的成果,想著要怎麼把這些熬焦的糖處理掉。
沈念堇走過來,坐在椅子的扶手上,看著那些黑黑的東西,問道,“是要給我的?”
謝無花出了一會兒神,沒有作聲。
沈念堇彎下身子,小心的用筷子挑起一點來,放入口中,細細的咀嚼,評價道“味道不錯,是藥糖?”
謝無花這才反應過來,忙道,“這些糖時辰熬得過了,哪裡還能吃,快點吐出來。”
沈念堇卻是摟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嘴唇,把口中的糖渡了點過去。
一陣苦極的味道傳來。
極澀,澀後卻帶了一點些微的甜。
甜雖淡,化入口中卻有絲絲的回甘。
沈念堇等他吞了下去,這才退開,“如何?味道不錯吧。”
謝無花點點頭。
原來只是這樣淺淡的甜味也足夠驅散原來的苦澀。
沈念堇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問道,“昨夜是不是沒睡?再回去床上躺會兒。”
謝無花聽了這話笑起來,“知道瞞不過你。不過你若是不陪我,我可不睡。”
沈念堇冷冷一笑,“居然敢同我討價還價。”手裡卻拉了謝無花朝裡面走去,一邊說,“那些東西下次收拾,眼前你睡覺要緊。”
並不是想不起,並不是忘記。
而是刻意被遺忘。
我選擇過,我權衡過,最重要的仍是你。
——番外篇《朝夢夕拾》完——
番外篇之三:
硃砂
認連城的病一直沒有全好,病情反反覆覆,十分纏綿。病得久了,他自己反而不當一回事,只用這做藉口纏著沈念堇不讓他再離開自己去練劍。能起床的日子經常就坐在擁雪樓的高臺上,燙一壺酒,邀沈念堇小酌片刻。
樓外亂雪如狂,碎雪被風吹落簷下,細細點點的飄在認連城發上。他銀色的長髮披垂下來,並未綰起,內衫外只罩了件白色狐裘,敞著領口,穿著非常隨意。
沈念堇走過來替他把衣領拉緊了些。
認連城轉過頭來衝他一笑:“我的寶貝終於長大了,知道要關心我了。”又招招手,“過來。”
沈念堇皺了皺眉,卻還是依言走過去,被認連城一把抱住。
察覺懷裡的身體有些僵硬,認連城用裘衣把兩個人一起裹住,兩個人抱得密密實實,一面唸叨:“好冷。”
“冷就進去,明知道自己沒好還在這裡吹風。”沈念堇語氣有些不耐煩,手裡卻還是抱緊了身邊人略嫌冰涼的身體。
認連城急忙陪笑:“只是想和念堇一起看場雪。這可能是今冬最後的一場雪了。”
從擁雪樓上看下去,離雪城中一片銀妝素裹,圍繞著瀛洲的湖上結了冰,被天光映得亮了一片,明鏡一般。白壓壓的大雪紛紛揚揚,天地間多了落雪的點綴,往常清麗的景色竟都顯得有些張狂。
認連城望著眼前的雪景許久都沒有說話。他的面部線條優美,甚至還有些過於秀氣,但只要冷下神色,眼底的凌厲便會浮現,從側面看上去更顯出漠然和高傲,是一副冷峻的美貌。
沈念堇側頭看他一眼,心中猛然一驚。
許久未看到他這樣的神情,幾乎都快忘了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猶記那時初遇這個人冷冷的打量眼光,從自己身上疊著補丁的衣衫,到因為削瘦經脈凸出的手背。
看了一陣,高冠華服的人道:“竟然淪落至此。”
並不是奚落,只是陳述,卻讓自己心中怒意洶湧。未偷未搶,縱然日子清苦些,何謂淪落?況且,自己根本並不認識這個人。之後強行拆開自己和師父,將帶自己來到離雪城,還說要自己做什麼“城主夫人”……自己卻偏偏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