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愛”這個字我從來沒有說出口過,不論是對以前的烏雲珠,還是對今天的思敏,不是我吝嗇,而是我知道那個字是一輩子的承諾。
烏雲珠,我最初的知己,可是打我動心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我對她僅僅只能是動心。那樣的女子我不願意把她娶進家做一個側福晉,她本應該有一個可以給她全部幸福的人,給不了一輩子的承諾,愛字就永遠只能埋在心裡。
思敏,我一輩子的愛人跟知己,可是我也給不了她一輩子的承諾,當我從渾渾噩噩中醒來的時候,我們就只剩下了半輩子,愛這個字從此羞於出口。
這也好,這輩子說不出口,下輩子在弱水旁等她,就像我給她唱的“教你輕分翠竹,款步蒼臺,休驚起庭鴉喧,鄰犬吠,怕院公來。小姐,這來時可著多早晚也?”,來上一回私相授受,呵呵,怕是索大人會把我的腿打斷吧。等到開春了,江南的風景肯定更好。
對於思敏我有虧欠,對於我身邊的每一個女人我都有過虧欠。
“王爺,您以前對我們還有心,可是現在,我們在您心裡怕是隻剩下了一個您兒女的娘這樣的身份,王爺,我知道您現在只想跟福晉在一塊兒,可是我偏偏就沒這眼色,我就是要在您跟前,哪怕您煩我,我也要看著我自己的男人把我熬的湯喝下去。當年我爭,福晉沒爭,現在想想,爭是不爭,不爭是爭,我後悔了。”這麼多年,我變了,思敏也變了,可惟獨蘭兒泰是一點兒都沒變。
看著她手裡端著的湯,我只能把頭轉到一邊,我還能說什麼呢?
錯了就是錯了,誤了就是誤了。
跟孩子們,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我把他們挨個兒叫到自己跟前,我把我能說的想說的,最後說的話都說了,至於他們聽進去了多少,我不知道。
每個孩子,我說的都不同,不一樣的性子,不能一勺子燴了。
可是到最後我都囑咐了一句,“做一個閒散的王公就行,別的不要多說,也不要多問,更不要參與到皇家的事裡面。”
皇上這些年一步步削減著議政王的權力,以便把皇權集中到一人手中。他的每一步棋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當宗室們向我抱怨說皇上不給他們打理政事機會的時候,我都只是笑笑而已。
除了皇上,還有太子。因為思敏的關係,我跟太子就又多了一重關係,索額圖為這個也在我跟前打過秋風。
“安王爺,太子還讓我跟您捎好呢。”
“呦,索大人,那我還得趕緊跪下來,再怎麼說,太子也是君,這個問候實在是大了點兒。”我作勢要跪下來,索額圖當然得攔住了。
太子給我捎的什麼好?捎的好怕也是看上了安王府僅有的一點兒餘威。這兩年,隨著太子跟幾位阿哥的長大,明珠跟索額圖在朝堂上的爭鬥就日趨明朗了,我躲還來不及呢,往進摻和,怕是安王府就此沒了。
可是後面的事我就管不了了,我說那句話的時候,反正有人是聽得不樂意,沒吃過虧,吃一次就怕吃不起第二次了。身後的事怕是也管不成了,為他們遮風擋雨也不能遮擋一輩子,不論是我還是思敏。
立春了,外面綠了,額娘說過,我就是在草剛綠的時候來到這個世上的,這個時候來,這個時候走,也應該算的上是完美了吧。可是我好像還沒聽思敏跟我講這五十年她瞞著我打的小算盤呢,走,可能也走得不安心了。
身後
“福晉,您去哪?”靈丫兒在我叫道。
轉過頭衝她笑笑,“我去王爺的書房,那兒昨天還放著書呢。”
剛推開門,就看見不甚明亮的書房裡坐著一個人,跟嶽樂一樣斜坐的姿勢,恍惚間我還以為那真的是嶽樂。
“嶽樂。”叫出口,才想起來,那個人早就不在了。
“額娘,是我。”是經希的聲音。
“是你呀,我還以為,怎麼坐這兒了?”我走過去,站在書桌後面,經希站起來,笑笑。
“額娘,我記得阿瑪書房裡還有一本古本的資治通鑑,就過來看看。”
我低下頭收拾著書桌上的東西,嶽樂走了之後,我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這兒。
“你阿瑪的書都在這兒呢,你自己找找,我記得應該是在書架的第三層拐角那兒,你去翻翻,沒記錯的話,是左手的第四本。”我低著頭說。
經希嗯了一聲。
嶽樂走了之後,令含嫁了,令鈺也嫁了,又剩下我跟令兒兩個人了,就像當初我跟冰月一樣,母女兩個在自己的院子裡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