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底有沉痛,這掩飾不了。但他更害怕失去她,那種所有希望潰散的黑暗,剛剛他不敢想象,他竟然連想象都不敢……
鹿安終於散盡所有精力,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悠悠轉醒的時候,眼前一片白茫茫,鹿安覺得全身都還在疼著,僵著。試圖發聲,卻聽到自己難聽的沙啞聲。
徐穆楠聽到動靜,欣喜地撐起身體,看著她,“醒了?感覺怎麼樣?”
耐心地等待著,等著她稍微恢復了點精神,她說:“孩子……”
眼裡閃爍的微光漸漸淡了下來,他說:“鹿安,孩子……還會有的……”不等他說完,她偏開頭望向別處,只剩沉默……
唯有眼角不斷溢位的淚水洩露了她的傷心欲絕。
這幾天,她沉默的讓人感覺不到氣息,好幾次,徐穆楠想伸手碰她,哪怕只是一隻手安安靜靜地觸著她,也能抑制住他心裡不斷髮芽的驚慌。
他怕,真的怕了……
蘇言每天都來醫院陪她,但更多的是徐穆楠陪在她身邊。鹿安每天三餐正常,不吵不鬧,沒有哭得肝腸寸斷,沒有開口說話。
陸恆每天陪著蘇言過來看她,在病房裡當著鹿安的面,她強顏歡笑,生怕自己傷心的情緒影響到鹿安,只有出了醫院,她才趴在他身上流淚,甚至哭得不能自抑。
徐穆楠提著水壺進病房,門一開,不見鹿安躺在病床上,而是站在視窗,望著天,神情恍惚。窗外微微起風,吹得她的髮絲起起落落。
她的全身,也只有被風吹起的髮絲是在活動著的。
他走過去,雙手小心翼翼地覆上她的手臂,輕聲道:“鹿安,起風了,把窗關了吧。”
她依舊站著不動,不言不語。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站著,他陪著。
忽然,她說:“聽說……”他心裡一喜,忙著介面,“什麼?”
“聽說,如果人死了,身上的水分會一點一點的蒸發,升上天空,然後在藍天下匯合,整合一朵白雲。”
徐穆楠喉嚨哽著,說不出話,只能應道:“嗯……”
“你說,寶寶會不會已經變成一朵白雲了?”
他伸手從她的背後緊緊地擁住她,“鹿安,別想。現在不要想這些……好不好?”
“為什麼?”
“寶寶……還會有的。”
“會嗎?”她愣愣的,兩眼無神,
“會的,我們……”
“不會!!不會有了……”
她開始掙扎,徐穆楠怕她傷到自己,只能緊緊地圈住她。
“鹿安,冷靜一點。”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淚水不知道什麼時候溼了一臉,不斷往外冒,控制不住。
徐穆楠翻過她的身體,抱住她,一手控制著她的後腦勺,讓它固定在自己的頸項處,淚水開始在他的身上肆虐,滴進他的胸口,像一顆一顆的石頭,不斷地砸向他的心臟。
☆、我是瘋了
天完全黑了下來,暗沉沉的一片。徐穆楠坐在病房門口的長凳上,雙手交叉相握,手肘擱在兩腿上,低頭一臉沉默。
陸恆提著一袋東西,放輕了腳步,慢慢地在他身旁站定。
有一瞬間,他覺得徐穆楠周身散發出來的冷冽凍僵了周圍的一切,可是明明四周除了他,都空蕩蕩的。
徐穆楠抬眼掃了一眼腳下的另一雙鞋,挺直腰板,靠在椅背上,啞著嗓子說:“來了?”算是打招呼。
陸恆在他旁邊的凳子上坐下,把手裡的東西交給他,“鹿安換洗的衣服,蘇言整理的,等一下要把她換下來的帶回去。”
他接過,“謝謝。”
坐了一會兒,陸恆低聲道:“剛剛我去看過寶寶了。”
徐穆楠似乎在走神,默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嗯……”
“醫生說寶寶的狀況有好轉的跡象。”
“嗯……”
“你瞞著鹿安,就不怕她以後知道真相恨死你嗎?”徐穆楠如死潭一般的反應,陸恆想惱火,卻又火不起來,於是故意挑刺耳的話刺他。
終於,他有所反應。
“寶寶生下來的情況極其不樂觀,醫生說有呼吸已經是奇蹟了,能不能活下來,只能靠另一個奇蹟。與其讓鹿安失而復得之後又再一次經歷失去的絕望,還不如一開始就讓她死心。”忽然他的聲音又沉下來幾分,“恨我算什麼?她活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