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嫣暈倒在大街上。 即使在昏迷中,她也氣憤難消。待再次被氣醒,她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裡,床鋪被褥皆不是她慣睡的樣式。 屋裡燃著淡淡的荷花寧神香,看陳設,這裡似乎是女子常住。 傅嫣心頭一緊。 她趕忙檢查身上穿著,都整整齊齊的。 穿上鞋子開啟房門一看,是一方小小的院子,天色已經全黑了。而隔壁書房,傳來熟悉的談話聲。 傅嫣渾身僵硬了片刻。 她沒忍住好奇的腳步,躡手躡腳來到房間外,手指沾了沾口水,輕輕戳破窗戶紙,從小洞往裡窺視。 狹窄簡單的書房裡,燈火明亮。傅如鏑背對著她,而正面亭亭玉立站著的少女,正是傅嬌。 看來,她暈倒之後,有好心人將她送到府衙來了。 傅嫣自嘲笑了笑。 這麼晚了,傅嬌和傅如鏑會說什麼呢?大抵是將她立馬送走,不要留在府衙礙眼吧…… 傅嬌的表情果然是在生氣。 她叉著腰,對傅如鏑哼哼唧唧地抱怨:“哥哥,就算你生氣,我也要這麼做。” 傅如鏑頭疼,“你是唯恐天下不亂。” “什麼亂不亂的。做出這種事還不準人教訓他一頓?什麼道理啊!” “好了,別胡來。” “我就想教訓教訓他……” 傅嫣聽著談話,心一點點沉進深淵。得了,她這是撞槍口了,傅嬌直接準備教訓她了。 傅嬌那人心眼兒小。 之前她設計給傅嬌下毒七色芙蓉,如今傅嬌怕是要秋後算賬,把她好好教訓一頓。 正當傅嫣內心七上八下忐忑到極點之時,傅如鏑開口繼續規勸:“如今乃多事之秋,你何必找陳琦麻煩?傅家不比當初,需處處謹慎。” 傅嬌跺跺腳,“哼!難道哥哥你看得慣陳家人的行為?我傅嬌這輩子最討厭落井下石之人。那陳琦簡直不是個東西,要退婚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不能坐下悄悄說,非得大庭廣眾站在大街上。這下倒好,辱了傅家臉面不說,還把傅嫣那個笨蛋氣昏了。” 傅嫣恍然大悟。 她這才明白,原來傅嬌剛才義憤填膺所要教訓的人不是她,而是陳琦。 傅嬌竟然在為她打抱不平。 意識到這點,傅嫣臉頰發燙,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簡直臊得慌。 傅嫣確實恨死陳琦、恨死陳家人了。 但傅如鏑說的也沒錯。 他們傅家今非昔比,在京城裡還是少豎點仇家吧。 傅如鏑好勸歹勸,傅嬌終於忍住了教訓陳琦的念頭。但她這口氣咽不下,想了想,腆著臉道:“哥哥不讓我當面教訓也行,我暗地裡讓他家做點噩夢什麼的……應該沒關係吧?” 傅如鏑知道攔不住,只得嘆了口氣,寵溺地揉揉傅嬌腦袋:“不要太過分了。” “不會的。” 傅嬌甜甜一笑,“陳家和我又沒什麼深仇大恨,只要別做虧心事,這噩夢做幾天也就無礙了。不過,若像傅長健一樣,強搶民女又害死了人,那可就說不準了。” 提起傅長健,傅嫣心頭咯噔。 她二哥的確夢魘了好長時間。 可傅嬌這話什麼意思?傅嬌她神通廣大,竟然還能操控別人做不做噩夢? 緊接著,傅嫣聽到了這輩子最難以置信的一段話。 只見書房裡的傅嬌掏出一把黃符,在傅如鏑面前晃悠了兩下,“哥哥,我明天就去給產難鬼超度。” “產難鬼手裡沾了太多人命,下地府怕是不好過。” “不好過也得過,這六道輪迴,總有人輪成畜生。”傅嬌嘆息了一口,自顧自地咬破指尖,在那黃符上寫寫畫畫,“大不了我多多求情,希望鬼差通融一二。看在她是被脅迫的份兒上,讓她和鬼嬰團聚,下輩子還做母子。” 門外的傅嫣徹底驚呆了。 她沒聽錯吧? 什麼產難鬼、什麼輪迴、地府,這些詞彙怎麼聽起來這麼玄乎? 更玄乎的是,一向剛正不阿不信鬼神的傅如鏑,也像著魔一樣附和著傅嬌說的話。 傅嫣瞪大了雙眼。 傅嬌手中的黃符彷彿擁有生命,被藍色的符火燃盡之後,化為一道清晰的青煙無風鑽出了門。那青煙像長了眼睛,飄飄忽忽也不知飛去了什麼地方。 這一幕令傅嫣毛骨悚然。 傅嬌她這是……這是什麼情況? 傅嫣曾經聽說過,厲害的和尚道士能夠溝通鬼神捉妖畫符。傅嬌什麼時候也偷偷學會了這一手呢? 她不得不努力回想。 傅嬌在被綁架後的確性情大變。曾經唯唯諾諾病懨懨軟趴趴的傅家四小姐,搖身一變牙尖嘴利聰明絕頂,這世上好像沒人能讓她吃虧,也沒人能讓她遭遇挫折。 難道這一切改變的根源,就出在傅嬌這一手畫符的本事上? 傅嫣轉動眼珠,緊緊盯著傅如鏑。 相比於她的瞳孔地震,傅如鏑彷彿司空見慣。這微妙的相處關係,讓傅嫣終於在這一刻明白,她的大哥什麼都知道。 怪不得傅如鏑對傅嬌總多一些包容。 見過傅嬌這麼神奇厲害的一面,不管怎樣都會青睞有加。 傅嫣心頭湧起一陣絕大的絕望感。 她當初是瞎了狗眼,哪來的底氣和傅嬌爭鬥?無謂的口舌之爭也好,孤注一擲的下毒暗殺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