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中剛剛下雪。 細細密密的雪粒輕盈飄灑,屋簷階下,都被這一層薄疏的雪覆蓋著。 傅如鏑表情比外面的天氣還要冷。 他黑衣上點綴著金線鉤織的盤金雲紋,稜角分明的臉龐似乎因為生氣,而崩緊了下頜。屋裡那麼多人,他的黑眸卻流只盯著傅嬌,閃爍著捉摸不透的幽光。 謝氏被他呵斥,啞然無措。 傅鎮卿卻沒覺得兒子以下犯上不尊重長輩,他喜不自勝地站起身,讓下人搬來凳子,招手道:“如鏑,你來的正好,飯菜都還沒怎麼動,快快坐下。” 謝氏這時也反應過來。 她忙囑咐:“再添一副碗筷,大公子回來了。” 傅嬌有種被抓包的心虛。 待傅嫣傅長健等人喚過“大哥”之後,她才低下頭,小聲地說:“哥哥,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傅如鏑沒有坐在傅鎮卿旁邊,他拉開凳子,往傅嬌和傅嫣中間一插,神色冷酷地道:“你愈發沒規矩。” 得知她一個人住進這豺狼虎豹窩,傅如鏑心急如焚。 頂著風雪,他疾馳歸來。路上都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平時太縱容傅嬌,讓她無法無天完全不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當然,教訓的話得無人時再說。 現在傅如鏑還得給家裡人面子,維持表面和氣。傅鎮卿噓寒問暖,謝氏也極為關心,傅嫣主動和傅如鏑聊天,就連陳姨娘也要插幾句嘴。惟獨以前話癆的傅長健,拉長了臉,不知道在生什麼氣。 傅長健嫉妒大哥,卻又發不得火。 他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在傅如鏑跟前,他連提鞋都不配。所以嫉妒的怨氣只能發洩給傅鎮卿、謝氏,奈何一整晚,大家都圍繞著傅如鏑殷勤詢問,對他那點兒置氣視而不見。 傅嬌受不了這種虛假的應酬。 屋子裡太悶,她找了個藉口出去小解。走到外間,冷冽清新的空氣夾雜著雪粒撲面而來,頓時讓她神清氣爽,大口吸了吸氣,再撥出一嘴的白霧。 傅嬌正這樣玩著,忽然,她聽見背後傳來腳步聲。 在傅家的每一秒她都十分警惕。 轉過身,正好與來人面面相對。 “陸姨娘?” 傅嬌眼珠子一轉,笑道:“你也要如廁嗎?” 陸姨娘溫順地點點頭,“是啊。” 藉著屋裡的光,傅嬌這才仔細看了看陸姨娘的長相。她不如陳姨娘妖嬈,也不如謝氏五官大氣,細長眉,丹鳳眼,鼻子不高,加上她時常佝僂低頭,便顯得十分平庸。 原主記憶裡陸姨娘是沒有欺負過她的人。 甚至,在某些方面陸姨娘和原主也差不多,都是任人欺凌的形象。只是陸姨娘好歹是傅鎮卿的小老婆,再怎麼被看不上,也不會像原主那樣可憐。 對方沒有惡意,傅嬌便給了好臉色,笑眯眯道:“哦,那您請便。” 她讓開位置。 陸姨娘與她擦肩而過。走出幾步,又駐足回頭,目光復雜的落在傅嬌臉上。 傅嬌挑眉,“陸姨娘,你有什麼事嗎?” 陸姨娘低頭笑了笑,“不,我……我只是覺得嬌兒你現在這樣挺好。很勇敢,很……很快樂。” “那倒是。” 傅嬌背後有人撐腰,自己又一身本領,全然不把暗處的螻蟻放在眼中。自身足夠強大,面對一切阻撓便覺得簡單了。 她道:“陸姨娘,你也別整天愁眉苦臉了,開心一些。” 陸姨娘莞爾。她抿著唇,糾結了片刻,抬眼說道:“玉蓉院曾經是你生母住過的地方,聽說,夫人還多給你修了間耳房。”提到耳房,傅嬌不禁腦筋飛轉,她粲然道:“是呢!母親果然體貼我,不禁將院子翻修嶄新,那間耳房也蓋得很漂亮。” “耳房新修的,氣味太大,你平時還是少進去吧。”陸姨娘想阻攔她,可又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畢竟那些氣味聞多了,對身體不好。” “是麼?” 傅嬌露出將信將疑的表情。 陸姨娘似乎急了,告誡道:“最好不要進耳房,將那間屋子鎖了吧……” “你們在聊什麼?” 恰時,傅嫣走了出來。 她一直關注傅嬌一舉一動。傅嬌離開這麼半天沒回來,而陸姨娘也離開了,她不放心就過來看看。果不其然,兩人在屋子外面聊上了。 傅嫣隱隱約約聽見“耳房”兩個字。 她出聲詢問,陸姨娘立刻便道:“沒說什麼,我就問問嬌兒在家習不習慣。” “自己家當然會習慣。” 傅嫣幫傅嬌將話說了。 陸姨娘頓時不好意思,又低下頭,說:“也是……” 傅嫣是她的小輩,但陸姨娘完全不像陳姨娘那般牙尖嘴利。被傅嫣說了一句,便默默走了。 “四妹,走,我們去吃飯。” 傅嫣牽著傅嬌又繼續回到飯廳。 傅嬌冷眼旁觀,心裡已然琢磨出什麼,她不動聲色,繼續陪著傅家人演戲。待酒足飯飽,晚膳用到了尾聲,傅鎮卿終於說出心中所想:“如鏑……就不回衙門了吧,在家裡住吧。” 他那試探性的語氣,還怪可憐的。 謝氏幫腔道:“是啊,外面雪越下越大,母親給你收拾出一間房來,你先住著。” 傅如鏑看了看傅嬌,點了點頭,“這麼晚了,那就依父親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