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傅如鏑一說,何無恙也意識到此舉不妥。 客棧大堂里人不多,但都朝他們這邊看來,顯然都在聽個樂子。 何無恙見狀,背上藥箱,匆匆上樓。 傅如鏑和傅嬌前腳進門,何無恙後腳便至。他站在門口,沒有傅如鏑的准許也不敢進來,目光只凝視著傅嬌一人。 許久不見,她似乎變了許多。 之前在京城見過她,唯唯諾諾,始終低著頭。自卑和怯懦的樣子,讓何無恙想起了自己。自從何家落魄後,他也是這般頹喪。但剛才在麵攤偶遇,傅嬌彷彿換了個人,面對那夫婦侃侃而談,洋溢著自信樂觀,整個人宛如一束陽光熱烈。 何無恙驚鴻一瞥,心底莫名的被她那句話觸動——得到的未必是福,失去的未必是禍。 他何家衰敗這幅田地,或許也是把握不住命定的富貴。 糾結許久的事,在聽到傅嬌所言之後,何無恙心境瞬間開闊許多。想到自身境地,他更釋然了,如今一切都在慢慢好起來。 譬如。 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遇見了傅嬌。 傅如鏑看他左右不順眼,也沒說將人請進屋倒杯茶。他英俊的眉眼覆了看不見的冷霜,負手而立,比何無恙還高出幾寸,壓迫感十足,“何大夫,天色已晚,有什麼話快些說了吧。” 他想直接轟何無恙出去,到底是不符禮數。 多年來刻在骨子裡的修養,讓傅如鏑還做不出來。 何無恙知道傅如鏑在下“逐客令”。 他點點頭,一五一十將自身難處說出。他何家朝不保夕,父母又相繼去了,實在沒有能力承擔傅嬌的後半生。 “……傅姑娘,當初退婚一事,希望你不要介懷,我亦沒有想到,這件事會對你造成莫大的傷害。”何無恙輕輕蹙眉,當真是愧疚無比,“我退婚時,還特地請求過傅夫人,請她莫要將此事聲張。最後滿城皆知,在下屬實沒有想到。” 不等傅嬌說話,他又繼續道:“當然,在下並非推脫責任,傅姑娘要怪罪是應當的。” 何無恙一解釋,傅嬌也明白了。 當初退婚不是他瞧不上自己,而且覺得他配不上。 傅嬌瞌睡來了。 她道:“何大夫,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這件事並不怪你。就算京城人人都知道我被退婚,那又如何呢?你無需覺得愧疚。” 反正她也不想嫁人。 有傅如鏑罩著,天天收集功德,不比當人家老婆強?! 何無恙還想繼續說什麼,傅嬌擺擺手,率先問:“何大夫不在京城待著,來鄆州做什麼?” 怎麼就好巧不巧碰上了。 下次他要去哪兒,她避著一點。 何無恙失笑,認認真真答道:“京城的宅子鋪面都賣了還債,現下雲遊四方,做個赤腳大夫。來鄆州……”他遲疑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傅如鏑,“我以為傅大人知道。” 傅如鏑專心在查公主和妖道的案子,對於鄆州發生了何事倒是訊息不靈。 傅如鏑面色仍舊冷漠,他不開口,何無恙便識趣兒的主動告知:“成南王頭疾發作,藥石無靈,故在周遭城鎮廣招良醫,懸賞千金治療他的頭疾。” 何無恙正缺錢。 知道這事兒,當即揭了榜,來鄆州碰碰運氣。萬一治好了成南王,有千金在手,餘生便不必奔波了。 “成南王有頭疾?” 傅如鏑說完,下意識轉頭和傅嬌對視。 他們不約而同想到了一件事。 瓊州被妖道取走的孩童頭骨,運來鄆州。會不會和成南王的頭疾有什麼關聯? 傅嬌趕緊道:“何大夫,你給成南王問診過了嗎?他頭疾是怎麼回事?發作起來有什麼特殊?” “我剛來鄆州,還未見過成南王。”何無恙見傅嬌好像對這件事感興趣,微微一笑,“如果方子有用,王爺會召見我。屆時,再來告訴傅姑娘吧。” “好啊。” 傅嬌笑著應下,“我最近在這家客棧落腳,何大夫隨時可以找我。” 咚、咚、咚。 長街上,更夫敲響梆子。 天已很晚了。 “既如此,傅姑娘和傅大人早些休息,在下告退。” 何無恙不再打擾,微微低頭,恭身離開。 他一離開,傅嬌立刻與傅如鏑道:“哥哥,如果成南王真的有問題,何無恙說不定能幫我們大忙。” 傅如鏑無可無不可。 就算沒有何無恙,憑藉他和傅嬌應該也能查個水落石出。只是傅嬌這樣說了,他不想反駁她。 一點點會讓她不高興的話,他都不想說。 “嗯。” 傅如鏑點了下頭。 他等著傅嬌回自己的房間。 然而左等右等,傅嬌始終不開口,反而坐在他桌邊倒起茶喝。 “咳。” 傅如鏑終於忍不住了,問:“你不困麼?” 這麼晚了,還留在他屋裡做什麼。 “不困啊。” 傅嬌初來鄆州,晚上又吃了一肚子好吃的,撐得睡不著呢。說完這話,傅嬌立即反應過來,她倏然站起,“哦,對,哥哥舟車勞頓一定困了吧。明天我們還要去拜會成南王,那你早些睡,我不打擾你啦。” 語畢,她蹦蹦跳跳地離開了,哪有半點睏倦樣子。 傅如鏑忍俊不禁。 和傅嬌待在一起後,他好像笑的時候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