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沒料到會在此處見到謝允之,一想到她不久後離開長安,應與謝允之此生不復相見,將前世身在後宮、與謝允之在各種宮內詩會樂宴、陸續見了十幾年的際遇,徹底割裂開,心中也有些感慨,不自覺攀談起來。
“公子也來踏青?”她笑道,“我原以為,這種喧鬧的地方,公子不會來呢。”
侍硯在心中默默為少女點頭,謝允之靜了片刻,微別過臉,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偶一為之,也未為不可。”
蘇蘇亦看向溶溶碧波、落花逐水,將為風拂起的髮絲,輕輕攬到耳後,無限愜意道:“是啊,風和日麗,春景甚好呢。”
“……虞………虞姑娘,為何會隻身在此……”燻暖的日光,將謝允之的耳垂,曬得微微發紅,“……你一個人,太不安全了………………”
侍硯在心中默默為公子點頭,這地方冷清僻靜,這少女又如此美麗出塵,若是有心懷不軌的人經過,那真是太危險了!
蘇蘇笑對謝允之道:“你這不是來了嗎?”
她這話一落地,謝允之整個人就像是定住了,幽深的眸子直直地盯著蘇蘇看,也不說話了。
蘇蘇被謝允之看得心中一突,直念罪過罪過。她前世做閨秀時,確也是相對靜雅的『性』子,可後來人生際遇詭譎變化,就漸漸變得輕浮不羈,存了死志的她,便是對明帝說話,也向來是口無遮攔,不遵禮法,重生到今世,『性』子也是改不過來了,特別是對著年少的謝允之,一想到前世他後來為相的老成樣,總忍不住想開玩笑逗逗他。
“我……我的意思是…………”蘇蘇還在斟酌著補救的言辭,謝允之已輕垂了鴉羽般的睫『毛』,“我學會了那半闕《靜夜》,你……想聽聽嗎?”
蘇蘇得了臺階就下,點頭道:“好啊!”
爛熟於心的樂聲,隨著江風的輕拂響起,侍硯的八卦之心立即熊熊燃起,機靈的眼神,在小公子與少女身上,不斷逡巡。
與她的笛音相較,謝允之的笛聲更為空靈,像是天生有一顆乾淨剔透的菩提之心,不染世俗塵埃,引得陶醉其中的蘇蘇,漸漸忍不住隨之蓮步輕移。
前世今生,她已經太久沒有起舞,今朝良辰,四下清靜無旁人,在這樣純粹乾淨的天籟之音中,在遠山眉黛淥水隨流的舒適春景前,她的心,是重生以來前所未有的愜意歡暢,無拘無束,縱情忘我地跟隨著清靈的笛聲,在山水之間,翩然輕舞。
若說方才風吹帷帽所展『露』的灩光,令人目眩神『迷』,此刻少女翩翩起舞的姿態,更叫侍硯根本移不開眼睛。凌波踏塵、纖手微折,周身彷彿縈繞著日月的光芒,一舉手一投足,皆宛若天人,真如書中所寫——纖腰之飄颻兮,迴風舞雪;顧盼之髣髴兮,輕雲蔽月。
輕靈的笛聲,漸漸飄散在山水之間,謝允之緩緩將竹笛自唇際移開,侍硯悄觀小公子神情,見公子在如此傾城之舞前,仍是如常淡定,不由暗歎一聲,自己過兩年怕是真得陪著小公子去出家了…………
蘇蘇一舞下來,自己也是十分暢快,心情大好,讚道:“公子的笛聲,長安無人能及。”
“…………虞姑娘說笑了,姑娘的樂理造詣,遠在允之之上。”
這些天裡,謝允之反覆練習這半闕《靜夜》,可不管他如何嘗試,都無法吹出那夜從她唇際緩緩流出的天籟之音。他是天生無爭無求的『性』子,近來卻因為一支曲子『亂』了心『性』,越是無法演繹她的樂音,就越是想起那夜的荒誕之事,越是想要見她。
可真見到了,那些醞釀好的話,卻不知怎地,變得難以說出口了,面無表情的謝允之,正暗自糾結時,忽聽有熟悉的男聲爽朗喚道:“允之!!”
謝允之抬首看去,見儀仗浩浩,一眾侍從,正擁著他的兄長謝意之、嫂嫂樂安公主、懷王蕭玦,以及長平侯世子慕容離,向這裡走來。謝允之悄瞥一眼身側的少女,果然見她身子漸漸僵直,一副緊張欲逃、卻又無法離開的不自在模樣。
駙馬謝意之陪公主妻子、小舅子王爺來曲江踏青,一行人在攀登望江樓時,遇見了隻身一人、趴在欄杆上飲酒的長平侯世子慕容離。
這可是稀罕事,年輕風流的慕容離,乃是長安第一紈絝閒人,哪回出行,不是偎紅倚翠,歌舞如雲?
納罕的謝意之,遂調笑道:“世子一人寂寞否?我這邊正好帶了幾個家伎隨行,讓她們奏樂起舞,為世子解悶如何?”
慕容離卻搖了搖手中摺扇道:“我今日才知曉,從前所看歌舞,都是塵泥。”他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