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桃李雙十年華,聖上命司宮臺盛大『操』辦, 司宮臺幾次呈上壽宴流程規制, 聖上都嫌不足, 司宮臺無奈, 只得一點點往上加, 最後硬生生加到半後形制, 才讓聖上勉強點了頭。
大雪前夜, 竟正好下了一夜的鵝『毛』飛雪,至大雪日天明時,琉璃宮闕覆滿瑩白,瓊樓玉宇一般, 闔宮都是忙不迭的唰唰掃雪之聲,蘇蘇在雪光瀅然透室中醒來, 身邊衾枕已涼, 她慢慢坐起, 阿碧與霜華聽得動靜, 一同來揭帳簾挽住銀鉤。
蘇蘇問是何時辰, 阿碧道已是巳時三刻了, 蘇蘇疑『惑』自己怎麼睡得這般沉時,霜華已在旁笑道:“陛下起身時,見娘娘睡得香甜,不忍驚醒,吩咐奴婢們輕手輕腳伺候更衣,莫擾了娘娘好夢, 真真聖眷隆重呢。”
蘇蘇恍若未聞,懶懶坐在榻側,隱隱聞見一縷梅香,沁人肺腑,輕嗅尋去,原就在榻邊几上,顫顫花觚『插』著數枝紅梅。
霜華注意到她目光,含笑道:“這是陛下一早去梅林親自攀折『插』上的,說要讓娘娘在梅香中醒來,陛下還說,今夜壽宴備下了賀禮,請娘娘期待著。”
話落,見娘娘只一味地盯著花觚紅梅出神,霜華以為娘娘是感念陛下心意,卻不防娘娘忽地起身,連鞋也未穿,赤足『逼』近幾前,狠狠摜了那紅釉花觚於地,只聽“哐啷”一聲,花觚落在黑澄金磚地上,摔得粉碎,一地殘紅,梅花也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了無生機。
霜華不明素日淡和的娘娘,哪裡來的滔天火氣,只忙與一眾宮侍倉皇跪地、屏聲伏首,長生心知正是去年今日,他奉旨將她接入宮中,她於承乾宮中宿了一夜,此後身份際遇,天旋地轉,又見她赤足立在地上,幾塊碎瓷片,都已濺到她的足邊,怕她不慎割傷了腳,默然近前,收攏著地上梅花枝的同時,將碎瓷片撥離她的腳邊。
阿碧也已執了繡履,放在她的足旁,“娘娘,地上涼,把鞋穿上吧”,見蘇蘇一動不動,輕拽了她衣角,輕輕喚道:“小姐…………”
這一聲喚,已有了幾分懇求意味,蘇蘇慢慢趿了鞋,看了眼正捧攏花枝的長生,“拿去給小廚房,中午入個菜吧。”
午膳時,一道梅花燉豆腐上了桌,霜華正默然佈菜時,忽聽傳“聖上駕到”,那舀梅花湯的手,便不由一抖。
及聖上入座,望了眼正中澆黃釉描金碗裡的菜式、那盈盈點綴著嫣紅花瓣,再看了眼眉眼淡漠、垂睫飲湯的娘娘,輕呵一笑,一甩手中檀香珠串,“給朕也盛一碗。”
膳罷,娘娘倚在美人靠上看宮中賬目,見聖上遲遲不走,翻著頁問:“陛下無國事要處理嗎?”
聖上道:“偷得浮生半日閒罷”,奪了娘娘手中賬本,唇際蓄有笑意,“老悶在殿中有何意思,晴光雪霽,不如去梅林走走?”
娘娘起了身往裡走,“我倦了,想歇著。”
聖上便隨著娘娘起身往內殿去,“那朕陪你歇歇。”
起先內殿簾深似海,靜杳無聲,只聞銅漏點滴,後便有了些細碎動靜、輕聲喘息,霜華心下了然,吩咐宮侍們備著沐湯,回身見曹總管負手廊下,逗弄著鸚哥兒,而殿內一角,長生正輕聲教阿碧算珠之術,拿了尋常素淨瓷杯,親斟了兩杯熱茶近前。
長生與阿碧道謝接了,霜華見阿碧面有細汗,似是急出來的,低笑道:“這算盤珠子,多打打便熟稔了,碧姑娘不要著急。”
因阿碧是娘娘自家裡帶來的貼身丫鬟,平日極為親近倚重她,未央宮人,上至管事的霜華長生,都是喚她一聲碧姑娘的,長生聽了霜華笑言,亦呷了口茶道:“碧姑娘是見娘娘前日理帳理到深夜,心裡急著為娘娘分憂呢。”
正輕聲笑語,聽忽內裡聖上傳喚,長生忙擱茶斂了笑意,袖手入了內殿,拂過重重垂簾,聽鮫綃蓮紋錦帳內,聖上的聲音似有幾分饜足後的慵懶,“去燙壺梅花酒來。”
長生應聲去了,不多時,捧了銀燒藍花暖酒壺,並兩隻小巧的甜白釉梅花盅,遵吩咐擱在榻前几上,垂手退出內殿。
明帝倒了一盅暖酒,摟著懷中綿軟的人,“嗓子有些乾啞吧,來,抿一口。”
蘇蘇偏開頭去,明帝便呷了酒渡入她唇中,看她推拒著輕咳起來,微紅的眉眼更添嫣『色』,輕吻了吻道:“好啦,你這口氣要和朕置到什麼時候,當日朕是嚇到你了,可你也把朕氣得狠了,換了旁人如你那般連年拂逆聖心、出口不遜,朕早把她治罪下獄了,可你細想想,幾年下來,朕動過你一根手指頭沒有?”
蘇蘇聲音倦倦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