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玦近來心情極佳,幾日前, 蘇蘇在府中修花時, 忽然失力暈倒, 他當時焦急擔心不已, 可府中大夫診脈後, 卻告知他蘇蘇懷有身孕。
內心的狂喜, 幾乎將他整個人推上了雲端, 但一想到不久是蘇蘇生辰,想著這個訊息,對調養數年、盼望孩子的蘇蘇,將是最好的生辰賀禮, 蕭玦便吩咐大夫將此事保密,而自己, 也只當作不知。
平日裡, 蕭玦拼命壓抑著自己的歡喜, 不叫蘇蘇察覺, 到了夜裡, 待蘇蘇睡得沉了, 蕭玦便無需再裝,笑容滿面地去輕撫蘇蘇的腹部,甚至儘管大夫告訴他此時聽不出什麼,他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側身附耳在她腹部,去聆尋他與她的孩子。
終於等至蘇蘇生辰那日,一整天, 蕭玦在官署,都按耐不住興奮,官署離時一到,他便迫不及待地起身,要速速回府,去見蘇蘇,但人剛走至門前,即有內侍來傳,聖上召見。
蕭玦將近來公事都理了一遍,實在想不出父皇此時召他做什麼,但還是立即抬腳跟那內侍去了,想著早點聆聽完聖訓,就可以早點回府,陪蘇蘇過壽,告訴她這個好訊息。
可當他在將沉的暮『色』中,來到承乾宮前時,卻看到了此生所見,最為可怕的一幕。
支起的雕花福壽長窗下,父皇將一名女子用力摟在自己懷中,花窗遮蔽,看不見女子面容,可那纖嫋的身形、月『色』的裙裳,均熟悉到駭人,烏『色』雲鬢邊垂系的海棠流蘇,像極了他今晨,親手替她簪上的那支,當時鏡前,她還輕『吟』了一句“煙雨海棠花”,他輕吻了吻她的眉心,接道:“春夜沈沈酌。”
離殿門只有一步之遙,走進去,撥開簾攏,就能看到他所想看的,就能印證他心底可怕的猜測,但這一步邁出,從前種種美好全然要被推翻,所要面對的是這世間最險惡的境地,無法對抗的權力,父子之情的撕裂…………
蕭玦僵立在原地,眸中燃起幽火,死死地盯望著花窗下的人影,他憶起蘇蘇的種種不安與異常,激烈的情緒在心中來回翻湧著,他看到父皇低首親吻她的耳垂,她無法忍受地掙扎起來,可父皇的臂膀那樣有力,她避不開,只能拼命向後揚著雪白的脖頸,像一隻瀕死的白鶴,在高亢鳴泣…………
蘇蘇…………他的蘇蘇…………他的妻………………
蕭玦再按耐不住,渾身熱血被怒恨燒得滾燙,胸膛幾要炸開,他大步向殿門走去,要將蘇蘇帶離父皇懷中,帶離此地,可剛邁出步子,即有侍衛攔了上來,他打倒一個,便有另一個迎上,如『潮』般源源不斷,最後精疲力盡地被侍衛鉗制住時,總管曹方步出殿外,平靜地望著他道:“殿下在御前動武,是要謀反嗎?”
蕭玦透著眼角的血跡望向窗處,她已然看了過來,清澈的眸子裡全是淚水,她奮力掙扎著要到他身邊來,可父皇緊緊地將她抱摟在懷中,目光冰冷無情地掃了過來,“將懷王帶至偏殿。”
侍衛們將他架坐在偏殿案前,曹方自袖中取出一道明黃詔書,邊放在他面前案上,邊低道:“陛下讓您在這好好想一夜,想想他曾賜您的《孝經》,想想您身體髮膚、衣食榮華,是誰所給。”
“陛下說,他待懷王妃並非一時興起慕『色』,早有真情,日後封妃,定如待江山,愛之護之,您能給懷王妃的,他都能給,您給不了的,他也能給,絕不叫懷王妃在他身邊,受半分委屈。”
“陛下說,廢太子傷了他的心,他此生,無意再立太子,但傳位詔書,可提前寫好,藏於承乾宮,待他百年後,詔書上那人,就是大周新的江山之主。”
“陛下最後一句話是,今夜,您還有的選,但若明日依然執『迷』不悟,那就,沒得選了。”
曹方領諸侍衛離開偏殿,幽殿之中,蕭玦吞嚥著喉中的血意,緩緩展開面前的詔書,鐵畫銀鉤,是他熟悉的父皇筆跡,昏黃的燈火下,他抹去眼角血跡,一字字看去,“…………朕百年後,傳位九子蕭玦………………”
承乾宮寢殿,蘇蘇伏在窗下几上,早已泣至無聲,當她聽到蕭玦與侍衛打鬥的動靜,看到蕭玦額角淌血、已然精疲力盡還是拼命掙扎著要向她走來時,她的心,都碎了…………
有人輕吹了一勺湯,遞至她的唇邊,“來,喝一點山雞絲燕窩,朕知道你愛喝這個,你沒發現回回宮宴,總有這道膳湯嗎…………”
蘇蘇抬眼看向那個人,他是一切的罪魁禍首,怎麼還可以如此雲淡風輕,枉她從前那樣尊敬他、愛戴他、崇拜他…………氣恨交加的蘇蘇,抬手就打翻了御碗,膳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