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性』與『藥』效一同上來,令側伏在織金紅氍毹的女子, 陷入了深沉的睡夢之中, 靡顏膩理, 長髮曼鬋, 羅裙迤邐, 光豔陸離, 如花般寂然綻放在重重深簾之中, 蕭照喚不醒她,想要像皇爺爺平日那樣抱她上榻,卻又因年幼做不到,心中急惱地恨不得立長到二十歲, 又終是無可奈何地喚了人進來,將皇后娘娘一同扶回榻上。
阿碧吩咐侍女捧了浸花汁的溫水來, 輕擰著溼巾, 預備守夜伺候娘娘, 正要開口勸永寧郡王早些去安置時, 就見郡王接過了她手中溫熱的溼巾, 命侍女們都退下, 又對她道:“碧姑姑你也下去吧,我來照顧娘娘。”
阿碧愣住,立在原地看了會兒永寧郡王如呵至寶般,小心細緻地擦拭娘娘的面龐手臂,終“是”了一聲,退了下去。
深殿岑寂, 燈火幽『迷』,唯聽得殿角銅漏,偶爾“嘀嗒”一聲,如落雨滴。蕭照洗擰了數遍溼巾,終將皇后娘娘『裸』/『露』在外的肌/膚細細拭了一遍,又見娘娘雙手傷處,果因飲酒活血,又有鮮紅血跡滲出,忙取了傷『藥』與乾淨紗布來,小心翼翼地重新包紮,一邊上『藥』,一邊觀察著皇后娘娘的神『色』,輕輕吹著,生怕弄疼了她,如此跪在榻前,用了兩刻鐘,重新上『藥』包紮完畢,已是丑時一刻了,蕭照背後都已出了薄薄一層汗。
他放下『藥』瓶,輕舒了一口氣,扶著榻沿,慢慢站直跪僵了的雙腿,見幽幽燈光下,皇后娘娘睡夢酣沉,卻依然眉尖若蹙,像是夢中仍被沉重心事所糾纏,忍不住伸手,在那如煙罥眉處,輕撫了撫。
真想快點長大……從前,他就盼著快快長大,而今夜,這念頭,更是前所未有地灼烈起來,迫不及待地,想要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兒,為她遮蔽風雨,阻擋世間一切刀劍風霜,而不是像從前到現在,總是受她的庇佑、照料與關懷,卻對她的憂傷,總是無能為力,甚至連抱一抱她,都做不到。
一些幼時之事,他那時雖不明白,但卻記得清楚,那一年,他四歲,為撿掉落的紙鳶,在翠微宮疊秀假山群,偶然撞見太子大伯與如妃娘娘抱在一處,他那時並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只是覺得他們沒有看見自己,那自己也就不上前打擾,便如來時,輕輕走了開去。
假山群內七拐八繞、高低迂迴,他隱在某高地洞處納涼時,望見那位在花朝宴上被封為宸妃的美麗女子,走了過來,她似在尋找什麼,在假山內走了一會兒,遇見了太子大伯,太子大伯問她怎會在此,她似是想說什麼,但下意識嚥了下去,另轉了話頭道,只是來此納涼。
後來,他知道,她是見紙鳶落在假山外面,特地走入假山來尋他,也知道了,太子大伯與如妃娘娘抱在一處,意味著什麼,更是明白了,她嚥了“來尋蕭照”的話,扯謊說“只是納涼”,是應也察覺到了太子大伯的反常,下意識地在保護他…………試想,若她告知太子大伯她是來此尋他,太子大伯知他蕭照身在假山之內,或會看見了自己與如妃私會摟抱一幕,將會怎麼對付他………
封口?收買?孩子說話最是口無遮攔,孩子的心也最難收買…………想來,還是直接製造意外,令他蕭照身死、永不能言,最為穩妥………………
他在終於隱約想明白這件事的那個午後,輕輕抱住了她,她只當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擁抱,只當他在撒嬌,從幾碟上拿了一塊桃花酥予他,他怔怔地抓著糕點,問:“娘娘為什麼要對照兒這麼好呢?”
她笑『揉』了『揉』他的發頂,“想對一個人好,那便對他/她好,從心而已,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是啊,從心而已,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他想對她好,也是如此…………蕭照凝望著榻上熟睡的女子,心中浮起安寧溫暖的同時,又溢滿了對自己的不滿與怨責,再等等他吧,他會長成頂天立地的好男兒,竭盡所能地陪著她護著她,幫她排憂解難,不會讓她再有這樣傷心醉酒的夜晚,不會再讓她『露』出明明笑著、眸中卻盛滿輕愁的悵然表情,他不會傷她的心,永遠,永遠不會。
按儀,新年首日,文武朝臣將至金鑾殿覲見帝后,叩拜賀年,受賜金玉之物,正如去年一般,但當朝臣,浩浩『蕩』『蕩』地同行至金鑾殿前時,卻被告知帝后並不在殿中,此禮罷免。
朝臣們都已透過各種渠道,得知昨夜皇宮除夕家宴上,懷王賀禮藏毒、聖上醉怒下差點揮劍殺之、因皇后奪劍求情、而將懷王暫禁足於府一事,在前往承乾宮的途中,互遞著眼『色』,小聲私議著此事,先是暗揣藏毒之事是否真與懷王有關,後又聊起皇后本不在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