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中,有些堅持,有些依戀,也許在旁人看來很不可理解、很盲目頑固,卻也是異常珍貴的。
姬嬰遙望著晨光下的山巒,親吻著他最心愛的物件。他的表情是放鬆的,柔軟的,也是最最真實的。
他在想什麼?
這一刻,他是否想起了那個製作它的人?是否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年輕熱情的他,曾經深深、深深愛過那個嬌俏美麗的女子?是否想起他曾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靠近她而心跳很快,最後藉口買了她的花?是否想起他信誓旦旦的說過要娶她,最後卻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了別人?是否想起最絕望的時候想過拋棄一切,帶著她遠走高飛,卻硬生生的被人破壞了計劃,一院的族人屈膝跪下,包括他那風燭殘年的老父親?是否想起了再相見已是隔若浮生,他跪在地上尊呼夫人,而那女子看他的眼神,冰涼冰涼? '~xiD?:
……
這一切,除了姬嬰自己,沒有人知道。
永遠沒有。
便連朱龍,所看見的也不過是染布坊中,姬嬰放棄了安全逃脫的機會,固執的要回去撿扳指,一支毒箭破空飛來,就那樣射進了他的後背,直穿而出。
如果當時那枚扳指沒有被衛玉衡扔掉……
如果姬嬰當時沒有回去撿那枚扳指……
如果衛玉衡的箭上沒有毒……
只要其中任何一條沒有成立,結局就不會如此。
這枚扳指,烙刻了姬嬰對曦禾的思念的同時,是否也埋藏了曦禾對姬嬰的怨念?所以,才在最關鍵的一刻裡,用最可怕的方式,毀滅了姬嬰。
禍水!禍水啊……
朱龍心中深深嘆息。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姬嬰會一直親下去的時候,姬嬰卻突然朝薛採看過來,最後,把扳指慢慢地遞迴到了薛採面前。
雖然他什麼話都沒有說,但薛採赫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枚扳指他曾經開口要過,當時姬嬰沒捨得給,如今,臨終之際送給他,也算是圓了他當年的遺憾。
然而,此情此景,又讓他如何去接對姬嬰來說那麼重要的一樣東西?
薛採搖了搖頭。
姬嬰又將扳指往他面前遞了遞。
薛採還待搖頭,姬嬰的右眼角忽然流下了一滴眼淚。
無比晶瑩的液體,滾落為珠,自那張秀雅無雙的臉上滑落,天地頓時遙遠,萬物頓時消失,只剩下眼前的這麼一張臉,一滴淚,哀絕浮生。
薛採大駭,不敢再拒,乖乖的平攤開手。
姬嬰拈著扳指往他掌心放,但手剛到中途,就無力跌落,扳指掉到地上,滾了幾個圈,隨之響起的,是朱龍和其他三人的痛哭聲:“侯爺!主人!侯爺!主人……”
薛採連忙轉身作出一副專心撿扳指的樣子,不敢去看。
不敢看那人死去的樣子。
不敢看那人死時的表情。
不敢看那人在鬆手的一瞬,是悵然是留戀是悲傷還是解脫……
那些,他都不敢看。
一道弧光慢慢滑上他的臉,旭日從遙遠的海平線那一端,升了起來。
薛採看著這輪比之以往顯得更為豔麗的太陽,目光閃爍,瞳仁由淺變濃,手心攥著那枚扳指,緊緊攥住。
扳指上彷彿還殘留著那個人的體溫。
但那個人,永遠的離開了。
八月初二,甲寅,晴。大吉。諸事皆宜。
那一天的姜沉魚,在衛玉衡的陪同下走向馬車,隨同出使的其他人等一起回京。一路上,民眾叩拜,呼聲重重,她平視前方,面容沉靜,一步一步,儀態萬千。
那一天的曦禾夫人,醉臥榻間,酒興所至,翩然入池與群姬共舞,琉璃宮中,一派紙醉金迷,醉生夢死。
那一天的姬忽,據說詩興大發,赤足散發,提筆直接往牆上揮毫,該詩稿自宮內流出,為眾文人爭相抄送,立成名作。
那一天的姜仲,午間陪同妻子游園,對著一盆蘭花細細賞析了一番,氣候正好,景緻正妙,夫妻恩愛,其樂融融。
那一天的昭尹沒有上朝,將自己緊閉書房之中,滴水未進,書房外,惶恐難安的太監們跪了一地。
那一天的彰華,在彈琴時琴絃突然斷了一根,他怔怔地盯著琴絃看了半天,最後一挑眉,嘿嘿笑道:“從你店裡買的名琴竟然如此不堅實,哼哼,看我如何勒索你這個奸商吧,赫奕。”
那一天的赫奕,在看奏摺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