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應了句是。
我的心沉了下去,雖然只是初見,對這位少爺的品行全然不曉,但見微知著,從他剛才魯莽的衝過來渾然不顧走在前方的我,強行將我撞開爭路一事上,以及此刻色咪咪的看著我明顯不懷好意的表情裡,我就知道是禍非福。
家道中落本已悲哀,若再遇到一個壞主子……
我攏手於袖,難掩悲涼。
女童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徑自先進屋了。容嬸示意我也跟上。進得裡屋,但見一位三十出頭、衣飾華貴的美婦人正倚在軟榻旁與人說話。少年一邊喊著“娘”一邊跑過去,湊到榻旁。
美婦人伸手撫平他歪了的衣領,笑道:“去哪野了?怎淋了雨?”
“跟妹妹們放風箏去了。不想這鬼天,說打雷就打雷,說下雨就下雨!”他正在抱怨,少女已咯咯笑道:“娘啊,你不知道,剛才沉魚見天變黑,就提議回家,偏他不聽,還要繼續,結果天上突然砸下來一記霹靂,就落在他腳旁。娘你看他的褲子,被燒著了呢!”
美婦人大吃一驚,“這可怎麼得了?沒事吧,孝成?讓娘看看……”
名叫孝成的少年滿不在乎道:“你聽畫月瞎說,我不好好的回來了麼。”
“你這孩子,就是貪玩……”
“算了,娘,不提這個。我跟你說個事!”姜孝成一邊說著,一邊目光朝我瞟了過來,我心知他這是要提收我進屋的事情了,不由得咬住下唇。不料他還沒開口,一個清稚的聲音已先他一步響了起來:“娘,今天上課,夫子給我算了一卦。”
我轉頭,說話的,正是那粉雕玉琢般的女童。
美婦人被她吸引,好奇道:“夫子算出了什麼?”
女童垂下眼睫,顯得有點憂鬱,“夫子說我命理與玉無緣……”
姜孝成哈了一聲:“瞎說,咱家還能沒玉?要多少有多少!”
“命理無玉,理念之理,非裡面之裡。”
“有什麼區別麼?”姜孝成撓了撓頭。
女童走到美婦面前,牽其手道:“娘,夫子說了,若是常人沒有玉,無甚大礙。但我不同,我這一生,與玉相聯極重,輕則憂心缺眠,重則血光壓頂。”
美婦急道:“那怎麼辦?周夫子可有說如何補救?”
女童點了點頭:“嗯。他說找兩個命裡帶土、名中有玉的辛子年生女子朝夕相伴,雖不能完全釋禍,但亦可佑一世平安。”
“命裡帶土、名中有玉……”美婦將目光轉向容嬸,“咱們府中可有這樣的丫鬟?”
容嬸想了想,答道:“龔賬房家的小女兒是。然後就是……”她朝我看來,“這丫頭也是。”
姜孝成頓時警覺:“什麼?不行!娘,這個丫頭是我先看中的,不能給沉魚!”
“你看中了?”美婦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是啊,娘。我房裡少個伴讀丫頭,正好她又識字……”姜孝成的話還沒說完,名叫畫月的少女已哧鼻道:“就你那木疙瘩腦袋,十個伴讀丫頭都沒用,有了也是浪費。”
“總之這個不行。”姜孝成懶得理她,直接轉向女童,“沉魚,你可不能跟我搶哦!”
女童靜靜地望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哥哥,缺玉的話,我會死的。”
姜孝成面色頓變。美婦人忙道:“沉魚,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我不和哥哥搶。”女童道,“容嬸,府裡沒有別的符合條件的丫鬟了嗎?”
“這個……一時半會還真沒有。要不,我再去外頭買?”
“買什麼,這不有個現成的嗎?”姜畫月將我往女童面前一推,“就這樣了。這個丫頭,還有龔賬房的女兒,全歸沉魚了!”
姜孝成還待說話,姜畫月已狠狠瞪了他一眼:“是你吃喝玩樂重要還是妹妹的性命重要?”
姜孝成嘟噥著,果然不再要求。
美婦輕輕嘆道:“如此就這樣罷。”
事情轉折的太快,以至於我一時之間無法相信自己又換了主子。女童朝我微微一笑,轉身先走了。我被容嬸帶去領取日需物件,然後在一個小室內看見了另一個命裡帶土、名中有玉的辛子年生少女。最後我們兩個被帶往三小姐的住處。
那是個非常美麗的庭院。
雪白的梨花在雨景中仍不掩麗色,恬然綻放,素潔高華,而在一枝斜伸的白梨下,是糊著上等雪紡的綠欞窗,窗旁一女童靜靜的坐著,托腮凝視遠方,靈秀難言。
正是右相府的三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