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們並沒有奢望靠著箭矢就將陸昊殺死,他們似乎只是想透過這樣的手段來迫使陸昊改變自己的方向——在疾馳中,改變方向是能夠影響到速度的。他們看起來不僅希望緊緊跟在陸昊的身後,還想將陸昊趕到他們的包圍中。
天上的烏雲將太陽遮擋在後面,陸昊只能透過天色的明暗來大概猜測時間。
在昨天夜裡和今天大半天的時間裡,他已經襲擊了數不清的教廷的隊伍。每一次他都偽裝成傭兵去儘量地套取情報。然後他會將遇到的隊伍殺得只剩下一兩個人。他直接對那些倖存者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後留給倖存者一些生存的時間,讓他們將他的情報帶到附近的友軍那裡。
他留給那些倖存者的時間很少,少到即使他們用盡最後一絲生命力也不足以回到後方的大部隊中。他迫使倖存者們找到最近的教廷軍,然後將他留給他們的或真或假的情報傳遞出去。
他依舊穿著那身全是血漬的麻布衫,連面貌都沒有改變過。所以當他的情報被傳到整個戰場的時候,他所想要的追逐到來了。數只成建制的大軍從不同的方向朝著他奔來,有一隻不知幸運還是不幸的部隊正面撞上了他。
他在遇到這隻足有萬人的部隊的時候,灑然地提著劍加速衝進了軍陣,在一番廝殺之後,留下了無數得屍體和傷員離去。
是的,這場敵人追、陸昊逃的戰鬥就是他千方百計促成的。就連現在身後這隻急於復仇的部隊能跟上他的速度也是他故意而為。
為了達到這個目標,他一整夜加上半個白天的時間都在執行著“送葬”這個任務。
在最開始的時候,他拿著劍的手還要顫抖,他需要在自己的心裡給自己找無數的藉口才能將長劍送進正在和他談笑風生的敵人的體內。當掩蓋了一切的黑暗褪去之後,他已經能面無表情地將眼前的所有人砍成七八截了。
他想要的,就是將整個教廷在戰場上的全部軍力調動起來。
他不知道有多少敵人在前方等著自己,也不知道敵人是全部出動還是隻是分派出足夠的力量。
等到他看到遠處遮天蔽日的煙塵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的目的應該是達到了。
他在急速的奔跑中停了下來,因為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所在,所以他就只需要隨心所欲地選擇他需要的地點——他停了下來。
似乎聽不到身後傳來的喊殺聲,似乎聽不見遠處逐漸靠近的馬蹄聲,他就這麼風輕雲淡地站定了。
他扯掉身上骯髒破爛的麻布衣,露出正在變換顏色的胸膛。
黝黑的顏色逐漸加深,像是有墨汁從他的體內向外滲透;一些彩色的魔紋從墨汁中浮現出來,並且在他的魔力的侵蝕下氳出一些光圈。
每一次的變身都會讓他痛苦不堪——從人類的軀體變成魅魔的軀體,他需要忍受非同尋常的痛苦:當惡魔的血脈覺醒,開始侵蝕人類的肉體的時候,就像是血管中流動的血液變成了熾熱的岩漿。每一次變化陸昊都有自己正在被烤熟、並且逐漸烤焦的感覺,但是他的臉上卻是一片平靜,似乎正在忍受痛苦的並不是他。
這些滾燙的血液流入肌肉,立刻就像要將這些肌肉從陸昊的身體上撕下來;這些熾熱的血液流入骨頭,就像是要將他全身的骨骼都融化成一灘血水。
從人類的軀體變成魅魔——世界並不允許這樣超出了“規則”的變化。所以每一次陸昊都會重溫曾經被世界所排斥的痛苦和恐懼。更何況這一次,陸昊是徹底地啟用了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惡魔血脈,將那些從未展示在利亞和亡靈們面前的力量喚醒。
很久,他才感覺到身體裡的岩漿在逐漸冷卻,四肢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血液從心臟沿著血管流入四肢,然後他就感受到了四肢的肌肉傳遞來的力量感。
他活動著手腕上的利爪,感受著尖銳的指甲上傳來的足以撕裂鋼鐵的力量;他轉動膝蓋,感受著那隻需要輕輕一蹲就能高高躍起的靈活。
他的臉變成了和利亞一樣的顏色,眼睛也是如同利亞一般的血紅色。
他搖動著還有些僵硬的頸椎,然後咧著嘴笑了:“利亞,聽見我說話了沒有?”
在陸昊完成變身的時候,利亞就模糊地感受到了他的氣息。只是她的力量過於弱小,沒有能找到陸昊的準確所在。等到陸昊主動聯絡上她的時候,她才能從那道清晰的精神連結中看到一些東西。
她有些語無倫次:“陸……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你居然是惡魔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