歉意的對艾德嘉說道:“失禮了,艾德嘉大師,只是……”
“嗯,我明白。”艾德嘉撫須微笑,絲毫不以為意。落人群存亡關頭,這些繁文縟節確實沒有去注意的必要。更何況持續奮戰在第一線的埃德蒙,即便是海浦·科頓出戰後,依然要忙於安排計劃全盤戰局,縱使他意志堅定如鐵,眉宇間濃濃的疲憊也無法掩去。即便如此,老魔法師心中那絲疑惑卻怎麼也忍不住:“落人群之主,為什麼你不問傳送的目的地,也不關心成功的可能性?”
埃德蒙一笑,無奈中混著苦澀。艾德嘉卻彷彿突然找到,埃德蒙對去執行死亡任務的少年“冷漠”態度的理由。落人群覆滅在即,埃德蒙沒得選擇,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只能去做,即便他對魔法一無所知。
只是這樣真的好嗎?艾德嘉皺了皺眉,看著疲憊的埃德蒙欲言又止。
埃德蒙卻已經發現了艾德嘉的表情不對,只是略一轉念,他便已明白老人想說什麼。他也不解釋,抬頭望望窗外天色,心下算算時間,向艾德嘉一鞠躬:“那麼大師,一切就拜託您了。”
艾德嘉想攔沒攔住,只好側身一旁,不受他全禮。
“你呢?”老人追問。
埃德蒙揹著揮揮手,腳不停留的踏出屋外,只留下一瀉月光,照破黑暗。
佛爾利斯就靜靜的靠在院子一角,城牆處不時傳來的金戈聲遙遠得像是隔海的咆哮。久違的佩劍靜靜的躺在他的懷中,順著劍脊輕輕的撫摸著,他的手輕柔得就像月光低吟,彷彿輕輕一碰便會盪開波紋。
在血狼團裡,他就是個異類,在滿院的暗影血狼精銳中,他依然是一個異類,就像是正在向神祈禱的普法一樣。當所有人都在養精蓄銳的時候,當落人群集結的最強精銳戰士正在準備也許就是這一生最後的戰鬥的時候,普法虔誠恭敬的祈禱就像是滴入了水中的油一樣,格格不入。但沒有人喝斥他,在這裡的人,都知道這是十死無生的任務,在生命最後一刻,誰都會變得寬容。只有佛爾利斯冷冷的盯著他,從聽到他的告詞開始,事實上他才剛開始說起,只有七個字——“偉大的黑暗女神……”
“我第一次知道,你還信神?”普法嚇了一跳,少年的聲音陰沉沉的,帶著大山般威壓,直逼得他透不過氣來。他從不知道,即便是在佛爾利斯大發神威之際,也沒有此刻感受的深刻,或者該說是驚懼。但是很快的,也許就是眨眼的功夫,那龐大的威壓突然消失了,就像是從沒出現過一樣,快得他認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為什麼?”普法問。
少年沙沙的笑,像是抽動了傷口,眼角都擠在一起,比哭還難看:“我以為你們已經背棄真神很久了。”一句話卻惹得其他人也抬頭望來,所謂的“你們”指的自然是落人群這一群“被遺棄者”。
普法眨了眨眼:“但是我們的心靈還需要撫慰,我們的靈魂還需要解救。”
眼角一縮,少年像是第一次認識普法似的坐直了身子。
普法卻是搖搖頭,對佛爾利斯打斷自己的行為很是不以為然。見他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普法又向著高懸的明月拜下去:“提那奇亞的榮光賜予我勇氣,朵莫伊爾的光輝賜予我忠誠,女神的恩賜惠澤大地,光明總會結束,黑暗方是永恆,讚美偉大的女神……”
普法就著月光小聲的低唱讚美,大男人的破嗓子嘈雜難聞,曲調雜亂,唱詞雜亂無章,更夾雜著奈莉希絲所唱的其他曲子雜詞,任何一個聽過神殿正版讚美詩曲的人都無法入耳,但佛爾利斯卻渾身僵硬,冷酷的面容後說不出的感覺像蛇一樣纏上心頭,帶著奇異的冰冷溫暖。
家破人亡為娜蒂雅所救,老師的殷殷教導,黑暗神女的溫柔親切,對奈莉希絲的憧憬崇拜,對娜蒂雅的敬愛,佈雷血夜時眾人並肩作戰,百合騎士團的兄弟情誼……眼中場景越變越快到最後已然完全分不清到底何時何地,偏只那白衣飄飄的美麗倩影卻如幽魂鏈鎖一般牢牢束縛,任你揮抹敲打卻怎麼也無法消除。隱約間,彷彿看見的是那飄然若仙的翩舞身姿,卻又似回到了家破人亡萬念俱灰時,那撫摸臉頰的溫暖雙手,轉瞬卻又化作那一天沃爾特河畔驚聞真相,惶恐憤怒揮劍決裂。
自那一日後再不去想,自發誓從此再不信神後再不去想及片縷的過去,卻突如其來盡皆湧上心頭,佛爾利斯臉色變幻流轉,一會感激一會激動一時溫柔一時憤怒,酸甜苦辣鹹辛苦人生百味瞬間遍嘗。臉頰突然一涼,少年觸手一摸,卻是遲到半年的淚水洶湧而出,流過日間傷口,冰涼地燒得他的心整個兒揪在一起,狠狠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