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談中,我們得知,在佩克拉上校到達東路軍被困之地時,卡特萊克將軍已經戰死,東路軍正陷入苦戰。上校拿出了他所擅長的“聲東擊西”的戰術,在經過連續七次奇蹟般大規模穿插閃擊之後,終於找到了突破的位置,一舉將東路軍解救出來,而後迅速退守翁伯利安山谷,藉助有利地勢多次擊退克里特人的攻擊。在這期間,他多次向辰光城求援,要求增補守禦山谷的軍力,同時讓他脫身回援正在苦戰中的我們。
可是他發出的所有求援信都沒有得到回應,派出的信使沒有一個人歸來,信鴿也不見蹤影。那時候,都城應該正處在王位爭奪戰的準備時間,梅內瓦爾侯爵加列特公爵那時大概恨不得將每一個士兵都牢牢抓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根本不會有人理睬他的報告。
最後一次,上校的求援信終於得到了回應,回覆的內容是“北方戰事有變,堅守陣地,以圖後策”,同時,送信來的人已經不是當初帶著上校的信箋出發的傳令兵。這時候釋出命令的人,已經變成了米拉澤,他自然不會同意上校回援我們。
出身貴族世家的薰染讓佩克拉上校嗅出了陰謀的味道,但克里特人的不斷侵擾讓他能做的事情並不是很多,他只能派遣親信衛兵趕赴都城打探訊息,誰知道帶回來情報卻是如此令人震驚:
誰能想象得到,在兩國大軍壓境之際,國家竟然發生了內戰。
那時的上校有三個的選擇:一是幫助米拉澤對付我們,二是幫助我們攻打米拉澤,三是不去理會正在發生的內亂,全力抵禦外侵。佩克拉上校選擇了第三條,他告訴我們,他無法下命向自己的同胞進攻,也做不到放任外族人在我們的國土上肆虐。他對我們感到抱歉,因為他沒有在我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我們身邊。
他對於守護國土的執著讓我們覺得自己才是應該抱歉的人。無論有多麼正當的理由,我們畢竟曾經向我們的同胞揮劍。作為軍人,這是我們的恥辱。而且,如果不是他捍衛著我們僅存的國土,我們早就已經無處可去。
“現在,閣下,請大家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就請離開吧,前面的路還長。”上校對我們說。
“離開?”我從這個刺耳的字眼裡讀出了不同尋常的含義,“怎麼回事,上校,您不同我們一起走嗎?”
“我……我要留在這裡。”在我急切地追問下,上校有些猶豫。
“為什麼,您為什麼要這樣?”達克拉大聲地問。
“不為什麼,一個軍人守衛自己的國土,這不是很尋常的事情嗎?”佩克拉上校緩緩地回答,每一個字都說得那麼費力。
“你想死在這裡嗎?你這個傢伙!”這時候紅焰忍不住大聲問。
“為國而死,雖死無憾!”
“你那是沒有任何價值的白白犧牲!”紅焰大吼起來。
“想想您計程車兵,上校,您不能讓他們平白地死去……”米莉婭小聲地勸說道。
“我……”上校猛地張開口,似乎想分辯什麼,可是最終還是忍耐了下來,“他們都是經受過考驗計程車兵,他們已經有這個覺悟了……”
“那你也不能因為這個固執的念頭白白犧牲他們……”這時候,我感到一陣憤怒吞噬著我的心。上校守衛國土的想法我能夠理解,但是隻要人在,就有光復國土的希望。這裡的情況已經完全不足以再維持下一次同等規模的攻擊,在這種情況下,守衛在這裡就和謀殺士兵沒有太大的差別。
“固執的……念頭……麼?”上校扭轉頭去,緩步離開,“或許吧,畢竟……我還是個驕傲虛榮的貴族麼。”
“輕視士兵生命的人,不是個真正的軍人!”終於,我按耐不住,說出了這句話。
上校忽然停住腳步,過了半晌,他悲傷得有些扭曲的聲音從他的背影那裡傳來:
“那我……就不是個……真正的軍人……”
我驚呆了,我已經無法分辯眼前這個正慢慢消失的背影是誰?曾幾何時,這個人曾經為一句軍人的認可而改頭換面,為一句軍人的認可而激動不已,可現在,他居然說:
他不是個真正的軍人?!
他居然因為一點貴族愚蠢的驕傲感和虛榮心否定了自己的追求和信念?!
這讓我怎麼能夠原諒他?!
這讓我如何相信這個背影與我所熟悉的那個佩克拉上校是同一個人?
相逢的喜悅被這一句話打散得無影無蹤,我的心裡空落落的,眼睜睜看著上校消失在我的視野裡,似乎同時也消失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