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的那幾位徐文長的舊友的表現,已經可見一斑。
不過,正所謂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若嚴鴻是進士科甲出身的官員,他確實不得不考慮民意民望這些東西,千夫所指,無疾而終,誠非虛言。不過嚴鴻如今既然是個武臣,又是靠著爺爺爹爹和陸炳的權勢當的官,那麼民意民望這些東西,對他而言暫時沒什麼意義。
因此他微微笑道:“林老令尹,我輩為官,當以國事民事為重,個人虛名,何足掛齒?倭寇兇殘,確須剿撫並用。若是一味招安,不以武備,只能讓倭寇更其囂張;然若是一味進剿,不給出路,則大小倭寇拼死頑抗,要盡數剿滅確也不易。因此上,胡老督憲一面發兵剿寇,一面招安良善。這徐海肯上岸就撫,可稱是倭寇中良知未泯者。若是他招安事辦好了,其餘倭寇也難免動搖。反之,若是他就撫反而被殺,那些存心與朝廷為敵的激ān賊,正好裹挾部眾,大舉反撲。林老令尹在東南為官,當知東南朝廷兵馬戰力如何。純以兵力無法抵制倭寇,則沿岸百姓又將遭殃,林老令尹何忍見軍民浴血?”
林養謙繼續搖頭:“非也,嚴小相公之言,因為倭寇難剿,朝廷兵力不足,便要改剿為撫,此大不然。為將為兵者,為朝廷馬革裹屍,自是本分。倭寇來犯,便與他一刀一槍,見個死活。豈能因倭寇勢大,便更易朝廷法制,令怙惡者得以苟全?嚴小相公,切莫一錯再錯!”
嚴鴻發現,林養謙這廝真是敬酒不吃,你越和他客氣他還越來勁了。再加上,對林養謙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觀點也難以認同。咋?你是文官,就說武官馬革裹屍是本分?好言好語你不聽,那老子就不客氣了。反正憑你一個人,也沒法搶出徐海不是?
當即嚴鴻冷笑道:“罷了,林令尹實不愧國朝第一等的忠良。口口聲聲馬革裹屍自是本分,照這麼說來,勝敗不要緊,死活不要緊,倭寇能不能消滅也不要緊,沿岸百姓受不受塗炭也不要緊,總之對倭寇只能剿,不能撫?既然如此,那林老令尹何不也投筆從戎,出海殺賊,與倭寇一刀一槍殺個痛快!”
林養謙實在想不到對方竟然扔出這麼一句來,這也太沒道理了,不合官場習慣啊。自己是文官啊,文官負責的就是說話,發表言論,外加罵武人無能。文官可以罵皇帝,被打屁股,被砍頭,但沒有義務去衝鋒陷陣疆場殺敵啊。別說是自己,就算是以文官身份總督軍務的胡宗憲等人,他也是在營帳之中制定戰略,不可能去沙場撕殺。可是一時之間,他竟然不知道怎麼反駁嚴鴻,當即愣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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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還施彼身
() 嚴鴻又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哦,我倒忘了,林老令尹是個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自然不可能有疆場殺敵,保家衛國之能。那麼至少出謀劃策的本事有吧,我倒要請教林老令尹,可有什麼錦囊妙計,將這成千上萬的倭寇殺個一乾二淨?又或者有何妙計,讓我大明沿海城池不失,黎民不受荼毒?再或者請林老令尹算一算,要純以兵力平滅汪直、葉麻、陳東這幾路匪寇,要花多少錢糧,折多少兵將?”
他這一串連珠炮的發問,讓林養謙根本不知從何答起。要說林養謙出身翰林,見識過的高官顯貴不知凡幾,但從未曾遇到過嚴鴻這麼另類的主,張嘴完全不合章法,簡直就是一派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架勢,實在是讓他難以招架。
沉默半晌後,林養謙才道:“嚴小相公,我今ri前來,全是一番好意,你可要三思。需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一旦民心生變,恐怕不可收拾。”
嚴鴻自然不會把什麼民心生變的罪過扛下來,當下冷聲道:“笑話,在下並非是親民官,這教化百姓,牧守一方的責任,怎麼也落到了我頭上?此地若真有什麼民變,那林令尹和李太守就等著革職待參吧。既然民心如此易變,那我也不耽擱林令尹了,你還是速速回衙門,去安撫民心,莫叫生變吧!送客!”
眼見雙方談不攏,嚴鴻已然翻臉,林養謙只得起身,拂袖告辭。還未轉身,他卻忽然雙手一撐,嘩啦一聲,竟然將嚴鴻的桌子掀翻了。桌上茶杯茶壺,滾落地上,摔得一陣稀里嘩啦。嚴鴻不禁愕然,這老先生要跟我玩命啊?看你雖然長得富態,好歹兄弟我練過兩年的!他趕緊也站起來,雙腳一分,兩手一錯,準備迎接進招。
卻看林養謙掀翻了桌子,口中怒罵一聲:“激ān賊!”之後沒有衝上來玩命,反而轉身去到門口。到了門口時,卻似一個沒站住,人跌了一跤,直跌出去。多虧門外侍侯的長隨扶住,才沒有嘴啃泥土,只是紗帽卻滾在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