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錦搖頭道:“卑職只是將所探聽的訊息向長官回奏,至於如何判斷,卑職愚頓,實在想不明白。”
嚴鴻揮手讓他退下,樂錦又道:“卑職還有一事上報,近日台州城內搬來一家大戶,僕役家丁不下百人,可偏生家主平日裡不肯露面,不知是何方神聖。如今倭情緊急,卑職只怕生什麼變故。不敢隱瞞。”
嚴鴻點頭道:“做的好。本官回頭上奏摺時,定要將你的功勞表上一表,你且退下。於那大戶家門外,多下暗探。仔細勘察,有什麼異動,速報我知。”
打發走了樂錦,將岸說道:“依卑職想來,耿少泉一介武夫,未必能有什麼心計。多半是他覺得巴結上您的關係,便可飛黃騰達。這才獻了這拙計,也不奇怪。似這等鄉間土豪,沒什麼見識,未必就是惡意。反倒是那大戶人家十分可疑。如今既然見了倭寇蹤跡,有錢的人家躲還躲不及,哪有主動往上送的道理?多半便是那倭寇的探子內應,不如先抓起來,再做計較。”
將岸這番話。卻也不是純粹的公心。他既為錦衣千戶,平日裡也是個硬扎人物。尤其現在是戰時,各方面的規矩講究不起,大戶人家若是根基淺薄的,往往被趁機勒索些也是有的。
何況這大戶又是外鄉人。更有著百十名僕役家丁,充滿了疑點。在將岸想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這人抓起來,之後有罪沒罪,全在自己掌握,還怕他能翻天?把那大戶的家產抄沒,就足夠手下兒郎這一次出行封賞。
嚴鴻琢磨如今自己在臺州的名聲已經不怎麼樣,若是再隨便抓這個大戶,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風波,當下搖頭道:“算了,沒憑沒據,亂抓人也不是個辦法。萬一惹出什麼是非來,於咱們不利。等我抽個時間去拜訪拜訪,看看情形再說。我倒是看那耿少泉,為人霸道,為害一方,比起倭寇來,也未見就強到哪去,咱們不如先敲打敲打他。將千戶,你卻說說,應該如何收拾他?”
將岸見自家長官不想招惹那新來的大戶人家,自己也不好強求。至於說敲打耿少泉,點子倒是不愁。他思索一陣後,便說道:“欽差大老爺要對付耿少泉,可以明日安排在校軍場點驗三軍,集合本地勇營全部點驗發餉。自來招募勇營,缺額是常態。耿少泉既是連販私鹽的事都敢插手,也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主,不多貪些空餉那才稀奇呢。以我看,他上報了一千兵的額度,實際上他的兵能有七百就不錯了。等到找出他貪墨兵餉的證據,自然是想要捶扁挫圓,全看欽差歡喜。”
嚴鴻不覺對這位將千戶另眼相看,還真是思維敏捷,這麼會功夫,就想出瞭如何收拾耿少泉的辦法。他也知道,耿少泉既是地方一霸,耿家又是大族豪強,單憑個虛報兵額,怕是放不倒他。但是好歹也能把他的兵權奪了,到時候換上旁人,也能很好的噁心對方一番。
至於說,這耿少泉乃是地方團練的一把手,辦了他,會不會影響城防?這一點上,嚴鴻卻與那本地官府不同。本地官府是壓不住這地頭蛇,嚴鴻卻是皇命欽差,身邊又有三千浙兵,還怕這土豪翻了天去?
既然有了主意,嚴鴻又安排人去找葉國琛,自府庫中抽調了一筆銀兩,預備明日點驗後發餉使用。這也是大明如今的一個怪現象,全軍點名不是隨便點著玩的,點名後要發餉,否則士兵就可能鼓譟生事。葉國琛不敢阻攔。台州雖則近來經濟不太好,府庫之中積蓄倒還是不少,急忙吩咐開庫取銀,以備發放軍餉。
到了傍晚時分,銀子剛剛備好,外面天氣忽變,風雨大做。嚴鴻與戚繼光正在對坐飲茶,聽得雨聲,皺眉道:“明日若是這雨不停,怕是點名之事,還是要推遲。”
戚繼光笑道:“不必。欽差新到,若是朝令夕改,那何以立威?既然說是明天點名發餉,就是要明天點明發餉,欽差放心,明日戚某的浙兵先到校場,讓這幫人也看看,什麼叫強兵。”
到了次日,這雨勢絲毫不見小,噼裡啪啦打的房簷亂響。葉國琛幾次請示,是否改日再點,嚴鴻面無表情,只不肯改口,葉知府也只得讓耿少泉準備,把他的團勇帶出來。耿少泉在自家營裡,見這大雨瓢潑,按照慣例,以為一定是點不得名了,連衣甲都沒換。誰知聽知府說欽差不肯改日,不由怒道:“直娘賊,還讓不讓人活了?這大的雨,還搞什麼點驗三軍,分明是要整人!老太守,不是耿某這裡發牢騷,這事卻是你的不是。若是你肯依我說的,準備幾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送給欽差暖被,他怎會找咱的麻煩?這倒好,這回成了耿某替您背鍋了。我那幫弟兄您也是知道的,都是些粗魯人,禮貌上沒那麼多講究,待會點名時,若是衝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