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汪伊人提起汪直,李玉龍將怪眼一翻道:“娘子,我今天來,就是要救回舅父他老人家,讓他老人家為咱主婚。這狗官今日自投羅網,我這就將他拿下,若是官府敢不放舅父,我就把這狗官大卸八塊,扔到海里餵魚!”
徐海一旁怒道:“李玉龍,你發的什麼瘋?少船主早有嚴令,現在要救老船主,須得嚴欽差上奏皇上,方能保全無恙。我早已反覆與你說,若是輕舉妄動,就是害了老船主的性命。這事裡還是我的保人,誰敢對欽差無理,徐某絕不肯容。”他在島上也有一支人馬,人數雖然不滿百,但極為精幹,聽自家首領如此一說,齊聲吆喝向前,聲勢甚大。
李玉龍道:“徐和尚,別人怕你,老子可不怕你!當初我舅父在時,你算什麼東西?無非是他老人家腳前一條狗,如今老人家坐了大牢,你倒抖起來了。你婆娘與這狗欽差那點破事還能瞞誰?你願意當烏龜,那是你的事,但是老子眼裡不揉沙子,今天這事你要敢阻攔,便是背叛我舅父,我們五峰好漢可饒你不得!”
不得不說,李玉龍實在是不具備接管一個勢力的起碼條件,幾句話,就把徐海徹底得罪到家。尤其徐海在倭寇中其實資歷甚深,嚴格說來還在汪直之上。當初汪直給許棟當管庫時,徐海早已是一軍之主,只是汪直後來居上,實力躍居兩洋第一。徐海也識時務者為俊傑。認汪直為盟主。但就算如此,徐海包括陳東、葉麻等。和汪直也是聽調不聽宣的關係。
李玉龍這番話,不但是辱罵徐海,而且完全不符合歷史事實。把個徐海氣的麵皮發紅,伸手就去摸腰間的倭刀。王翠翹忙咳嗽一聲。玉手在徐海手臂上一搭。徐海重重吸了口氣,冷哼道:“好一個鬧海蛟,好大的威風!徐某倒要看看,你怎麼饒我不得?滿口噴糞,我今天就要替老船主管教管教你。”
汪滶忙道:“二位,全都少說一句,都是自家手足。不可傷了和氣。”可是他急的滿頭是汗,卻無一個人肯聽他的。其他那些首領模樣的人,有的說道:“玉龍,欽差面前不可放肆。”有的卻說:“我看玉龍說的對。跟這狗官廢的什麼話,把他拿下,老船主自然就放回來了,這才是一等要緊的大事。”只有那倭人伊藤高叫:“八嘎,你們別吵,聽少船主說話!”
汪伊人一雙媚眼微微一轉,忽然喝道:“徐大叔和我哥哥早有話放下,要救爹爹,必須靠嚴欽差。誰敢不遵,便是存心害我爹爹,那便是五峰的叛徒!兒郎們,保護欽差!我看你們那個有膽子動欽差一根汗毛!”她說話之間,手向腰間一伸,已然抽出一把倭刀在手中。她身後的人馬,頓時向欽差這邊靠攏。
李玉龍見她公然帶自己的人馬支援嚴鴻,更是覺得牙齒髮酸,怒道:“好狗賊,居然敢勾搭我的渾家,我可不像那徐和尚,肯認頭做烏龜,兒郎們,給我宰了他。”
徐海聽得這話,大罵一聲,刷地抽出倭刀。王翠翹卻一伸手再度攔住自家男人,看著李玉龍,玉面生寒,冷聲道:“老船主人在杭州,手下的人們卻已經不從他的號令,這五峰旗下的兒郎,難道要聽這等亂命?”
嚴鴻心想,到目前為止我還沒發一句話,你們自己已經馬上就要火拼起來了。他在一旁冷眼觀看,發現汪直這個團隊的核心問題,就是隻認一個首領,而無二號人物。
這樣的好處,是避免了反水的可能,畢竟盜賊沒長性,如果放任一個人做大,說不定哪天就把汪直火併了,這豈不冤枉?這也和海盜的特點有關,茫茫大海之上,一條船的船長,就相當於一個小諸侯,若是心有不滿,大可帶船離去自立門戶。這也造成海盜與綠林不同,服從性較低,而更加喜歡自行其是。
汪直能以一己之力,收攏這大小海盜為己所用,確實是一代人傑。除他以外,旁人無此能力,即使想要做海王,也是心有餘力不足,更何況還有汪直刻意的佈置,拉一派打一派,營造勢力均衡,更使得手下山頭林立,互不統屬,彼此之間互相拆臺,即使在大禍臨頭時,也不忘彼此算計。
單看這汪直指定的代理人汪滶,按說是汪直義子,人尊他一聲少船主,這次發出令來,聚集了數萬倭寇在舟山,外人看來,真是個威風凜凜的架子。可是現在抵近了一看呢,簡直無威無恩,根本壓制不住其他勢力,鎮不住場面。說白了,這些人肯來舟山,一則是看汪直的面子,二則也想趁機把沿海攪個天翻地覆,燒殺搶掠發大財。現在陳東、葉麻、辛五郎被官兵殲滅,汪滶又按兵不動,卻又拿不出個主意,這幫人就逐漸不把他放在眼裡了。看來,這位少船主的地位也是很尷尬的。
汪滶並無威望,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