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鴻心道,這事兒已經過了,打退了蒙古人不就好了麼,你還囉嗦什麼。跟這倔老頭真是尿不到一壺,算了算了。他便轉過頭去和錦衣衛說話。孫月蓉此時懷胎已有數月,不但常覺身上乏力,而且口中泛酸,胃口不佳,各種反應此起彼伏。她原本是直筒子一般的脾氣,也不知道啥是隱忍包含,現在行動不便,憋出來,難免口中不忿,或為些小事找茬子。嚴鴻自然不會和她計較,只讓花月仙、耿金鈴多多勸慰陪伴。
這日隊伍進了北直隸境內,正要入驛站歇息,卻看迎面官道之上,一匹馬奔來,馬上之人雖做男裝,身形窈窕,正是張青硯。張青硯進得欽差隊伍,含笑對嚴鴻道:“相公,回來了。”
嚴鴻喜道:“青硯。事情辦妥了麼?”
張青硯道:“已經辦妥了。我不在的時候,相公還好吧?想來不是在馬蓮堡那般艱險,倒也不該有什麼危險。”
嚴鴻道:“放心,沒什麼大事。青硯。今夜你陪我吧。”
張青硯掩口道:“相公。咱們分別不幾日,相公便這般難耐了。孫姐姐現在正是身子不適的時候。你還是多多陪她為好。”說著,走近嚴鴻,輕聲道:“相公,那桃松寨啊。我已經也安置在了京郊的了塵庵,讓她和胡家姐姐,還有那田盼兒作伴。我也警告她了,她本是該被辛愛黃臺吉剖腹挖心的人,既然得了性命,就不要再想三想四,好好在庵裡待著就是。相公若有興致。去尋她也方便。”
嚴鴻對這桃松寨倒也沒那麼強的**,不過聽張青硯這般安排,心頭倒是頗為欣慰,又道:“那晚娘對這夷女又是什麼態度呢?”
張青硯笑道:“晚娘姐姐沒說什麼。難道還多這一個麼?再說我也同她講了,這個夷女,相公您也只是好心救她一條命,才帶回北京。真要有心,早收進房了。現在讓她們彼此作伴,倒也是好的。”
嚴鴻點頭:“青硯你想的甚是周到,來來,親一個,以資鼓勵。”
行進路上,嚴鴻目睹孫月蓉的長呼短嘆,張青硯的眉目傳情,心中有時卻在思慮:“前番只顧著宣大的事,不知夏紫蘇現在何處?她離開了沈家莊,到底去了何方?這次回京之後,倒要細細的派人查問一番。”
北京。兵部尚書楊博宅邸。
楊博倒背雙手,肅立不語,彷彿木雕泥塑一般,只是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眸溜溜轉動,看得出正在思索。
一邊的張四維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伯父,嚴鴻在宣大鬧這一出,沈煉沈青霞慘遭毒手,連帶雁門派霍振北老先生也隨同遇難,小侄看來,多半是那楊順勾結嚴鴻做下的。這殺害國朝士人,乃是第一等惡事,莫非就此算了不成?”
楊博道:“嚴鴻的奏章中卻說,是混跡在標營中的白蓮教匪所為此事,而如今楊順也已經在邊庭戰死,你說是嚴鴻指示,可有證據?”原本楊博與雁門派的霍振北私下交道,霍振北加入忠義盟,乃是楊博操控江湖的一步棋。因此他也透過霍振北,知道沈煉在宣大搜集楊順的罪證,那麼此次嚴鴻北上查詢,不管嚴鴻自己存什麼態度,只要沈煉在恰當時候把這批證據抖落出來,那麼嚴府都將遭到沉重打擊。卻不料,霍振北在沈家莊一起身故,楊博的這條線卻是受損了。
張四維啞口無言。楊博嘆道:“我只道,楊順在宣大幹下如此勾當,早該惡貫滿盈,嚴鴻此次為欽差,不管查與不查,他嚴門皆會落人話柄。誰知這嚴府竟然能演出讓楊順為國捐軀的把戲來。這下,算是被他一俊遮百醜,那楊順既是嚴嵩義子,又已經為萬歲捐軀了,誰再彈劾他貪墨軍糧,刻毒士卒的話,萬歲爺豈能愛聽?而馬芳那邊傳來的訊息,這嚴鴻在邊庭倒是廣佈恩惠,收買人心,連馬芳都與他相得甚歡。這會兒要拿這宣大的事來動嚴家,談何容易!”
張四維聽楊博這般說,雖然心有不甘,卻也無言以對。楊博又道:“罷了,我輩既為人臣,自當以國事為重。嚴鴻此次在宣大雖然難免做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然而他親臨一線,在馬蓮堡督率諸軍,大挫韃虜銳氣,此事卻也是實實在在的功績。再則,楊順這禍害邊庭的酒囊飯袋,這回除去了,換上個江東,倒也是國家之福。這一趟說來,嚴鴻也算給朝廷立了功勞的。我等也不必把私怨時刻放在心上,大處還當公允而為。”
張四維聽伯父這般訓話,只得點頭。楊博又微微笑道:“只是,卻不知徐子升這一番要如何處置?”
泰山衚衕,徐階府邸,當朝次輔端坐椅上,面沉如水,不動聲色。身旁,張居正正襟危坐,似笑非笑,不發一言。
過得片刻,徐階嘆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