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延走後,徐階才道:“崦山兄性子耿介,不知變通,也難怪與嚴家幾次爭鬥全都吃了虧。這次的事若是讓他參與,怕是難免漏了馬腳。”
李春芳道:“可週總憲如今負氣而走,只怕與恩師生了隔膜,你們也是多年交情,這未免太可惜了。再則,周宗憲部下的御史,還有門生故吏,若是因此對恩師起了仇隙,不再配合咱們的長遠之計,咱們這一派卻也難免損失實力。”
徐階笑道:“我要的,就是他與我割袍斷義,劃地絕交。如此,才能徹底取信於嚴家,使他們對我再無防範之心,好行韜晦之計。為了瞞過嚴家,老友也只好受點委屈,等將來真相大白之日,我想崦山兄也能明白我這一片苦心。雲卿、子實,你倆可去見周崦山,以你們自己的名義,稍申挽留之意,免得演戲太過,被人懷疑。崦山他此刻是否原諒我,本非在意,不肯見諒更好,那樣計策便更容易成了。至於說實力強弱,我就算加上週兄一部,也難於嚴嵩抗衡,此刻以弱己欺敵,卻也是無奈之舉。”
李春芳和鄒應龍連忙答應,李春芳卻又道:“恩師苦心孤詣,忍辱負重,堪比當日程嬰除屠岸賈之故事。只是這一回,既苦了侄女,也害了恩師的名聲。”他其實心中,素問徐婷小姐的美名,原本也有讓自家兒子和徐家結親的念頭。只是先前那李天照落入了恩師的法眼,李春芳如何能拉下臉來搶奪?後來恩師更生此計,要用徐婷與嚴家結親,李春芳這想法便也只好吞在肚裡。而如今,這秀外慧中的徐小姐竟然要給奸賊嚴家做妾,雖說女兒不是李春芳的,卻也難免有幾分惋惜。
張居正道:“這倒也不盡然。小妾過門,不必急於一時。以我之見,反正侄女今年才二八芳齡,不如且等一兩個年頭。想那嚴嵩已經年近八旬,還能囂張幾時?而其子嚴世藩權威日盛,必然飛揚跋扈。若是一二年內,彼自取其敗,我等尋到機會,將嚴門一黨殲滅,則嚴家根基一失,傾頹可期,到時候,納妾之議自可反悔,侄女就不必再去委屈做小了。”
鄒應龍點頭道:“叔大此計說的好。”李春芳也微微一笑。
徐階卻捻鬚搖頭道:“非也。若是單許小妾過門,卻拖延不去,只怕難以取得嚴嵩信任。既然用此計,便不能吝惜一個孫女。我看,今夏之前,便將婷兒嫁與嚴鴻去。叔大,那嚴鴻是你的學生,嚴嵩對你也頗為賞識。此事之後,你也要多多走動,幫忙化解嚴府的疑慮。尤其嚴世藩,狡詐多疑,切莫被他勘破我們的計劃。”
張居正想到這嬌滴滴一枝花的徐婷侄女,終究要去與人做妾,不禁暗自嘆息。但他嘆息的內容,卻不僅是這一處。聽到恩師吩咐,張居正點頭道:“謹遵恩師之命。以學生之見,那嚴世藩雖則狡詐,然而因形貌殘缺,心胸最為狹窄。若是為人所輕忽,便極易暴怒,睚眥必報;而若是為人所敬重,則又易得意忘形。恩師將侄女許配給他兒子做妾,這嚴世藩多半會欣喜若狂,防備之心也大降。既然恩師準備讓侄女儘早過門,那麼在宴席之上,我等多捧嚴嵩、嚴世藩父子幾句,更能驕墮其心,麻痺其志。”
徐階拍掌道:“叔大說的好,不愧老夫對你的栽培。自今日起,老夫門下之人,須對嚴家人俯首聽命,以驕其心,再看準破綻,一擊致命。切不可再於細枝末節,與他家做無用爭鬥。至於開海之事,原本牽連甚廣,我等也不妨付而從之。天家既然屬意開海,這其中的功勞,卻不可輕棄。然而嚴鴻年少識淺,對開海這等大事,未必就能經營妥當。他若有一個不慎,咱們自可亂中取勢,一舉成擒。”
鄒應龍又道:“恩師,還有那前薊遼總督王民應,前年因堅決不肯動搖邊防救濟南,因而觸怒天家下獄。如今在獄中已經待了一年有餘,雖然未受什麼虐待,但畢竟年過半百,久在牢獄,恐有大礙。我等若是與嚴黨結交,可否設法美言幾句,救王民應出獄。”
徐階將一雙白而瘦削的手,十個指頭微微屈伸半晌,搖頭道:“不必了。王民應下獄,雖名為觸怒天家,實則觸怒嚴家。他是兵部的人,自有楊大司馬設法營救。楊大司馬若是救不得他,我等何必再為此事去碰嚴家的黴頭?”他停了一停,又微微笑道:“嚴世藩要跋扈,便教他跋扈個夠也好。多行不義必自斃,報應未必在今朝。”
(今天霧霾比昨天還要嚴重,北京人民努力服霧。祝大家心情愉快。)
第七百四十一章 闔家歡樂
菜市口,嚴府,後院大廳,燈紅酒綠,觥籌交錯。已是八旬老人的嚴嵩、歐陽氏夫婦白髮滿頭,居中而坐。兒孫嚴世藩、嚴鴻、嚴鵠、嚴紹慶等陪坐兩旁。陸蘭貞和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