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站在街頭對視大笑。
這個街區的路燈昏黃,走回去的路上有絲絲涼意,夜風吹來,周圍的樹葉簌簌作響,雜亂而溫馨。
她問他:“你為什麼會叫這個名字?”她自語,“孜然,張孜然。我以為孜然是一種調料的名字。”
他額前有幾縷頭髮垂了下來,卻讓他顯得比平時多了幾分隨意和軒昂。“的確是。”他笑起來,“我媽媽是新疆人。”
她詫異:“是嗎?那她一定長的很漂亮。”
他從容地點頭:“是的。她很漂亮。”他轉頭朝她微笑,“所以我也長的不賴啊。”
她失聲微笑,假若換作旁人,她會覺得無禮,可是在他說來,卻偏偏就讓人有種隨意和被親近的溫暖。
她還記得從前在紹興的日子。那時候年紀還小,和阿姨還有伯伯住在魯迅中路,周圍滿滿的全是名勝古蹟。吃過晚飯以後,伯伯會帶著她陪阿姨去散步。她幫阿姨推著輪椅,周圍街道上全是枝椏繁密的大樹,月光絲絲點點地透過縫隙落在彼此的身上,映照得面容成為透明到幾乎澄澈的顏色。伯伯最擅長講故事,魯迅的故事、秋瑾的故事、蔡元培的故事……當然,還有沈園。他們家就在沈園對面,她甚至還記得從哪裡進去可以不要錢。年少的她曾經一個人傻傻的站在那面牆前看著幾百年前那兩個傷心的青年男女寫下的詞句:“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邑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某一天晚上她做了個夢,夢裡有湛藍的天空,還有滿園的桃花,陽光暖暖地灑在園子裡,有個人的面容乾淨而俊朗。
薇安就說她愛做白日夢。也對,沒事的時候,她總是淨愛一個人遐想。
這麼多年過去,最快樂的時光,原來還是在每個傍晚,她和阿姨、伯伯三個人安靜地從魯迅東路漫步來回魯迅西路的日子。天很藍,因為藍更顯得高而遠,夜幕沉厚、柔亮如絲絨。阿姨的面容美麗到詩情畫意。那時候的天空,甚至比璀璨星星還要亮麗溫暖。
回去了以後她傻傻的去網上搜查,才弄清楚原來孜然是維吾爾語的音譯,終究,它是中亞的一種茴香。氣味芳香而濃烈,當看到“適宜肉類烹調、理氣開胃,並可驅風止痛”這幾個字的時候,以深忍不住失聲大笑了出來。
寂靜的夜裡,這樣的笑聲便顯得突兀。她對自己吐了吐舌頭。
結果後來還是不能安然回家。以馨的一個電話,便急急將她召喚回趙家。還得麻煩張孜然拐彎將她送了過去。
“大哥和大嫂吵架,你說該怎麼辦?”以馨永遠是這樣一副沒有主意的樣子。“爸爸媽媽現在出去應酬了,還沒回來。”她寸步不離的跟在以深身旁。
“是因為什麼?”她蹙眉。
“大哥……”以馨壓低聲音,“在外面有女人了。”
趙以川和何如方兩夫妻的房裡傳出陣陣大吼大叫聲。以深和以馨兩人推開門後,馬上有經驗地飛快閃到一旁。果不其然,一秒鐘後,從房裡飛出來一件件瓷器類武器,砸在地上,砰一聲化為粉碎。
“大嫂,是我,以深。”以深朝門口輕聲喊。
房間裡有一刻的沉默,然後是撕心裂肺的哭泣:“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嫁到你們趙家快十年,你說說,我有哪裡對不起你們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以深和以馨小心翼翼地穿花拂柳走了進去。地上一片狼藉,到處是激烈戰場殘留的痕跡。
趙以川鐵青著臉站在一邊,領帶已經歪斜,衣襟上也是狼狽不堪。“大哥,”以馨推他,“快跟大嫂道歉嘛。”
以川毫不客氣地望如方一眼:“道歉?跟她?憑什麼!”
“大哥!”以深提高了聲音,責備地喊:“不管怎樣都是你不對。大嫂為我們這個家勞心勞力,你卻在外面花天酒地。這算什麼了?”
以川閉口不答,臉上卻顯是怒氣未消。“好啦好啦,大家都不要生氣了。”以馨在一邊當和事老。
“這是怎麼了?”房門出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趙夫人明淑走了進來,“以川、如方,你們是趙家的長子長媳,怎麼一點長輩的樣子都沒有,每天熱衷的只是演這種肥皂劇嗎?”
各人下意識地齊齊站起身,垂首聆聽教誨。
“以川,你給我出去!如方,你坐這裡好好想一想,自己管不住老公,難道自己就沒責任了?”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