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微微刺痛,她親手毀了她最愛的兩個人,她明明應該要恨她,她明明有千百個理由憎惡她,但是這一刻姜凝醉卻覺得顏漪嵐很孤獨,她的心裡一定也不快樂。
矛盾糾結之間,視線裡突然看見顏漪嵐伸出手來,手掌骨感而掌紋清晰,可是偏偏是這樣一雙看上去纖細孱弱的手,卻決定了整個天下的生殺大權,無數人在她的手裡斷送了性命。
“來。”
聽見顏漪嵐清淺的話語,姜凝醉心裡生出一陣質疑,她幾乎不確定眼前的這個目含寵溺溫柔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人們口中那個殘酷冷血的長公主,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如此無情的殺害她的姐姐,又驅逐太子出境呢?
遲疑間,姜凝醉已經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顏漪嵐牽著她來到城牆邊,示意她放眼整片皇宮,冷靜而從容的聲音隨之響至她的耳畔。
“凝醉,這片姜家捨命護下的天下,從今往後,不論興衰榮辱,我都要你與我共同見證。”
夜空中有宮樂之聲隱隱傳來,沒入高聳入雲的城牆之內,顏漪嵐從回憶裡抽回神來,再看著眼前從容而淡漠的姜凝醉,發覺時間悄然流逝,不知不覺間,那個稚嫩青澀的凝醉早已不復蹤影。
顏漪嵐眼裡的神情仿若隔在雲霧裡一般不真實,姜凝醉猜不透她這一刻的想法,面上雖然仍保持著鎮定,心裡卻沒了底。
在說出那番試探之後,再也沒有什麼回應,會比顏漪嵐的沉默更加令人緊張難捱了。
遊離在神思之外的視線重落回姜凝醉的身上,顏漪嵐極輕極淺的笑了笑,聲音飄忽而難以捉摸:“是不是太子妃,很重要麼?”
姜凝醉神色複雜地看著顏漪嵐,蹙眉道:“可是,我。。。。。。”
“凝醉,你到底在糾結什麼?”顏漪嵐朝著姜凝醉走近了兩步,藉著城池上微弱的月光,那一張妖冶的臉龐漸漸變得清晰起來。“你就是你,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只相信我看見的你。”
姜凝醉心裡一顫,顏漪嵐的話似乎淺顯到不需要花心思多加理解,但是又藏著一言難盡的意味。她望著顏漪嵐,只覺得平靜的心湖瞬間掀起一陣波瀾,再難回覆寧寂。
“不明白?”從未見過如此愣愣怔怔的姜凝醉,一時間不由地有些好笑,她發噱地伸手抬起了姜凝醉的下巴,身子逼近過去,兩人一時間近到鼻尖相觸的距離。“當初染指你,是逼不得已的舉措,可是那夜在宗廟前,卻沒人逼著我。”一切,不過是遂了心底的那點情難自禁的衝動。
抬在半空想要拍開顏漪嵐的手生生頓住,這番話姜凝醉倒是聽懂了,她目光漠然地落在顏漪嵐帶著謔笑的臉上,胸口憋了許久的窒悶緩緩地撥出,即便如此,胸口依舊被什麼充盈凝結,堵得滿滿的。從未亂過的心神,一點一點的崩塌,直至方寸大亂。
這大抵是姜凝醉這一生裡,聽過最隱晦的表白,卻也是最刻骨銘心的。她想,今夜顏漪嵐的這句話,她怕是會鐫刻進心骨裡,用一生的時間來銘記。
自恃的淡漠這時候被擊打的四分五裂,姜凝醉沉默著推開了顏漪嵐捏住她下巴的手,視線不動聲色地移開,並不直視近在咫尺的顏漪嵐。“長公主還是這般沒個正經。”
顏漪嵐笑得越發迷媚了,她收回了手,退坐到身後擺放的桌椅前,自顧自地斟滿了一杯酒,對著天邊的一輪皎潔明月,一飲而盡。
姜凝醉隨了過去,道:“聽碧鳶說,每年的今日,你都會在城門上喝得大醉而歸。”
城門之下宴會歡歌,觥籌交錯,放眼看去皆是一片熱鬧繁華之景,姜凝醉站在高處靜靜打量,越發覺得站得越高,越是格格不入而曲高和寡。站在高處如此,那麼想必身處位高權重的人,感受亦是如此。
想著,姜凝醉側頭看向顏漪嵐,沒來由地一陣疼痛襲上心頭。
“人們大多如此,無關自己的事物無論當時如何銘記在心,最後都逃不過被遺忘的宿命。”顏漪嵐說著,重又斟上一杯酒,反手倒落在發白的地面上,“所以他們都忘了,三年前為了如今的太平景象獻出生命的幾十萬人。”
姜凝醉循著顏漪嵐的動作垂下視線,看著沁入地面的酒液,沉默不語。她平日閒暇之餘,時常會翻看顏國的史記書籍,對於當年顏隋一戰,史書上記載詳細,那場戰役死傷無數,顏王還有太子妃的姐姐,也清晰羅列其中。或許這些死去的人早已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裡,除了史書上的筆墨記載,再難尋蹤影,但是幸而還有人替世人記得。
拿起酒壺,姜凝醉仰頭喝了一口酒,隨後冷豔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