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邊,沿著小巷一路往裡走,就能看到街邊斜挑出一面小小的黃色酒旗,破破地,邊上都破了口,露出毛毛的邊腳。小小的酒肆,小小的門面,小得連塊招牌都沒有,小得如果沒有那面酒旗,就根本沒人知道這裡還有家酒館。
蘇凡彎著腰進去時,子卿已經坐在了桌邊。慣常坐的那個位置,對面有扇格窗,窗外是一樹桃花,枝上已經鼓出了花苞,粉紅色的,星星點點地散在樹上,襯著半落的紅日,倒也別有一番風韻。
蘇凡坐到了他對面,窗外的風景就被他擋住了。
子卿的視線還停留在那裡,「走的時候,正是花落,歸來時,卻已是另一番風景。」
蘇凡知他說什麼,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那時,是送你進京,如今亦是送你進京。同是盼你鵬程萬里,盡展所才。」
酒盞相碰,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子卿扯了扯嘴角,一飲而盡,復又倒了一杯,只不作聲地往肚裡灌。
蘇凡靜靜地看著他飲酒,直到酒壺空了,就又叫了一壺。先幫他斟滿,子卿卻怔怔地沒有再喝。
「為什麼是他?」這幾天一直在想,如何也想不透,「你我相交十多年,他不過來了才短短半年。為何,會是他?」
看著酒盞中的酒液,清澈見底,為何人心不能如此?
「他。。。。。。籬落他。。。。。。」蘇凡把目光轉向了手裡的酒壺,很普通的白瓷壺,握在手裡有點涼,手指摩挲一陣就溫熱起來,「他很任性,很懶,挑嘴,輕狂,說話也很刻毒,總是把支使別人當成習慣,個性也不好。。。。。。似乎沒什麼好的。」
「那為什麼?」子卿抬起頭,有些吃驚。
掌中的壺已經不再那麼涼了,手掌貼上去溫溫地,很舒服。「回家的時候看到他坐在屋裡等我,心裡不知怎麼地就覺得很高興,雖然他一開口就是喊餓。這樣的感覺很好。」
一個人過日子,即使過了二十多年還是會有寂寞的時候,一個人面對著空空的屋子,火爐燒得再旺,心裡卻是冷的。
「他跟我說,不要勉強自己,不要總想著別人,要先想著自己。。。。。。這麼多年,第一次有人跟我這麼說。。。。。。」
這麼多年,總是他記著別人,第一次發覺自己也可以被別人放在心裡。籬落是第一個,回家有人做好了飯菜,下雨時外面有人打著傘等著,睏乏時有個人在旁邊說說話解解乏。。。。。。
「一個人過了這些年,確實。。。。。。確實是倦了。。。。。。」嘴角微微地彎起來,一點一點,笑意到了眼睛裡。
「。。。。。。如果。。。。。。如果我也願意這樣做呢?」實在不甘心,不甘心就讓自己多年的苦心落得一場空。
「你不該困在這裡。」蘇凡看著子卿,有些懷念當年在這裡侃侃而談的那個顏子卿,「你與我不同。你的才華,你的抱負,你的雄心都不該困在這個小莊子裡。你是當今的狀元,上至皇室眾臣,下到黎民百姓,都等著你為這天下開一個新局面。此刻你若歸隱,如何對得起天下萬民?」
「。。。。。。」子卿垂首不語。
天色已經全黑了,小小的酒肆裡只剩了這兩位客人。
「你我最終竟是失之交臂。。。。。。」
蘇凡臨走時,他低低地說。
「他日顏大人得萬民稱頌時,蘇某定在此遙祝薄酒三杯。」
窗外,風起,星移,缺月如鉤。枝上的花苞才開了一朵,半開半合,欲語還休。
披了一身月光推開自家的竹籬笆門,堂屋的門半掩著,門縫裡透著一線燭光,昏黃靜謐,心就安寧了下來,家的味道。
蘇凡放輕了腳步走進去,門慢慢地開了,清甜的香氣盈了一室。
桌上放了只小酒瓶,纖長細白,瓶身上勾了幾桿綠竹,幽碧的顏色很襯當下的時節。瓶邊擺了兩隻同款的小酒杯,同樣畫了幾片竹葉,一邊一個,好像二人對飲時的樣子。只是桌邊只坐了一人,獨酌獨飲,另一隻杯子裡空著,顯然是在等著誰。
籬落停住了喝酒的動作,有些茫然地看著蘇凡,「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蘇凡在另一邊坐下,伸手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入口清冽,微甜而不澀口,彷佛長途跋涉後掬起的
第一口山泉,後勁也是綿綿地,鼻息間滿是芬芳,「這又是偷進了誰家的酒窖拿來的?」
「我家。」籬落也跟著喝了一杯,眼裡的淡金一閃一閃,「我大